大门口立着两盏很亮的路灯,惨白的瓦斯灯泡下站着一个矮个子的女人。
车夫去开水闸了,让他们在院子里稍作等候,她现在似乎完全清醒了过来,正在打量整栋宅子,她细细地扫过当前可见的区域,现在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现在是黑眼镜的主场,他可以在黑暗中看到更多的细节,听说这个女人的眼睛也可以看到更多的东西,他不禁有些好奇,她眼里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呢?
黑眼镜跟着她的视线也扫视了一遍这栋宅子,除了不伦不类的建筑风格和死气沉沉的环境,看不出什么特殊的东西来,甚至因为有人维护,这栋百来年的建筑看上去并不破败,收拾收拾也许能当个度假别墅,不知道后院里有没有挖个泳池出来。
“看到那个女人了吗?”
她问。
助听器已经回到了她的耳朵上,现在她的听力应该是够用的。
黑眼镜当然看得到,那也许是个活人,但在她出现在那里的上一秒,那里空空如也,背后是漆得气派的厚重木门,她没有从任何地方走出来,她只是出现在了那里。
两人和她隔着大概二十米远的距离,是个矮个子,身形中等,并不过于纤细,也不会臃肿,穿着很有当地风格的衣服,人字拖,围着暗紫色的干净围裙,意外地看不清长相。她有活人的气息,但很古怪,在黑暗中,隔着这个距离,他不应该看不清一个人长什么样子。
身边的人冲她点头,权当打了个招呼,她也远远地点了点头,侧过身子站定,似乎在迎接他们进去。
黑眼镜转头去看她,正好迎上她的视线。
在冷色的灯光下,那对蓝色的眼睛被沁得更加冰凉。
她再次开口了。
“情况我也没有完全掌控,但和说好的一样,我要你和我在这里待够七天七夜,我们会在第八个晚上来临之前离开这里,事成之后我会付你说好的价钱,这里面除了我要的东西,你想要的东西也可以拿走。”
她顿了顿,又看了一眼院子里的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将视线重新移回了他的墨镜上。
“——以上的前提是我们能够离开这里。”
够直截了当,她对这里了解的还不够,风险有一部分可控,但大部分未知,有命的话,他能够赚到一大笔。
没等黑眼镜开口问什么,她继续说了下去:“为了保证我们的生存率,我接下来会告诉你这趟活的背景和这里的规则,背景有点复杂,牵涉到张家的一些遗留问题,不是什么不能讲的东西,但现在规则已经生效了,所以我会先告诉你规则。”
黑眼镜表示自己在听,她可以继续讲下去。
随着她的视线,他看向了门口那个女佣。
“第一条规则,”
她的声音里有种并非游刃有余但又令人安定下来的力量,她语速平缓地说:
“每天早上八点到九点之间,我们要和她问好。”
睡觉
“第二条规则,如果看到所在的房间里有圣母玛利亚的雕像要立刻退出去,不要看第二眼。”
哦,这是宗教战争的级别,佛家和基督不能共处一室。
“第三条规则,夜晚二十点到二十一点之间,我们不能相互和对方说话,如果听到对方在叫自己,不要回应。”
早上的八点到九点和晚上的八点到九点都有规矩,这两个时间点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第四条规则,如果看到什么莫名出现又消失,无视它,不要追究下去。”
这就很无厘头,日常生活里莫名出现又消失的东西海了去了,这称不上什么诡异事件,顶多可能是一转头就忘了。
“第五条规则,不要去听一扇关闭的门后面的声音,即使你知道那里面可能是我也不行。”
这有点困难了,原因有二。第一,人可以轻易闭上眼睛,但没法轻易闭上耳朵;第二,他们现在是队友,如果队友在门后遭遇了什么麻烦,在看不到的情况下,听觉是唯一能够协助自身判断事态的途径。
“第六条规则,如果触发了前面任何一条规则,可以有两次豁免,但如果超过两次,我们就会遇到大麻烦。”
虽然听上去都是很简单的规则,但实际执行起来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情,正是这种看似简单又日常的规则,才是最容易在不经意间因为精神麻痹而触犯的,这些规则是让他们没好日子过的意思。
“好宽容的规则制定者,居然还给人豁免机会,那我可就要好好想想怎么用这两次机会了。”
黑眼镜打了个岔。
她很不认同地看了他一眼,但没有对他的贫嘴发表什么意见,而是继续说起了正事:
“还有一条隐性的规则,我暂时也没有掌握,但第六条规则已经是对前面的兜底了,最后一条应该不是一条实性规则。”
车夫从后院跑了回来,告诉他们宅子的供水已经恢复了,他也该离开了,他不能跟他们一起在这里过夜,这个宅子在零点会把第三个人“吃掉”
。
黑眼镜看着她爽快地支付了车夫一大迭美元,让他第七天同样的时间来接他们回去,如果他们在第七天晚上八点还没有从宅子里走出来,那他需要帮他们跑一趟金边,亲自将一封信送到一家当铺里去。
那封信的收件人是解雨臣,但内容是什么,黑眼镜就不得而知了。想到这里,他不禁感叹世道艰难,资本家嘴脸难看,卖人情面的时候把他卖出来了,这商量事儿的时候怎么就不带上他了呢?
车夫表情古怪地和张海盈告别,有点痛惜,也有点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