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久没想起这件事了,现在才来思考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
“几点了?”
她发现自己的声音是正常的,这种正常在经历了昨晚的变化之后感觉有点奇妙。
黑眼镜爽朗一笑:“你睡了七天,现在我们已经出不去了。”
她没有说话,但微微抬起了胳膊,黑眼镜立马摆了摆手,说只是开个玩笑,现在是第二天早上十点整,他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一个更大的苹果,杂耍一样快速切了花,递给她的是一瓣兔子苹果。
她乖乖吃掉了,指腹擦过有点干裂的嘴唇,黑眼镜又从身后掏出了水壶,大献殷勤地递了上来。
“我的第二次违规机会昨天晚上用完了,今天早上的第一条规则,怎么执行的?”
“当然是我抱你过去的,冲她摇摇手就算过了。”
“”
她没有追究这一点,又问了下一个问题:“昨天怎么解决的?”
黑眼镜简短地给她讲述了一遍,把她安置好之后,他在又下一层找到了那个神龛里的“神像”
,那是一对被封在琥珀里的胎尸,快要足月的双胞胎,一男一女,都被砍掉了头,头被埋在北斗星的两端,柱子里的生桩没有炸药很难处理,而且把柱子炸了整个房子都会塌下来,他在三楼的时候就破坏了那三副棺材里面的布置,地下两个婴儿的脑袋是维持这个循环的关键,烧掉之后就没问题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张海盈看得出来他即使擦洗身体换了干净衣服,身上也肯定添了新伤,手腕有脱臼的痕迹。
她没有多问了,吃掉了塞到嘴边的所有兔子苹果。接下来,她被塞了两块涂了很厚巧克力酱的面包、一些坚果、两颗水煮蛋、还有别的乱七八糟的,看样子这就是今天早上的早餐了。
“你违反了什么?”
黑眼镜突然问。
“我们的推断有一部分是错的,”
在这种事上她还是愿意开口的,“设置了这个循环的高棉人确实利用循环的规则拿走了那个面具,但‘参加拍卖会的人会被烧死’也是这里的逻辑的一部分,我一开始误判了,以为只要扮演好角色就可以避开被吃掉,即使我什么都没有违反,但我给自己设定的角色里,有一部分扮演内容,就是成为这里被烧死的人。”
黑眼镜又变出一个苹果来,开始给皮切兔子耳朵:“所以我是阴差阳错逃过一劫是吧?”
白人的尸体都被烧得很严重,但当地人佣人的尸体却参差不齐,有的在被烧之前就已经被灭口杀死,有的因为浓烟窒息而死,也许有人也逃走了。他的角色也许正好是那款逃走了的。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下,好像有时候,运气就是这么微妙的东西。这件事情其实极其凶险,整个过程,除了他们的实力,运气的成分太高了,一开始目标明确的只有地下的仓库,让黑眼镜去三楼佣人区看看纯粹是张海盈一时兴起的谨慎,三楼那个夹层里的东西、地下找到两个婴儿头颅的过程,都沾着点运气。
抵抗规则除了把这个循环连根拔起,还有别的办法吗?他们也说不上来了。
昨晚见到的那四副人皮黑眼镜也带回来了,他画了一张图,把发现人皮的地点都标了出来放在一个平面上,和那个缸下面发现的地图一对,就能发现重要的地点能够对得上,但不知道这是哪里的地图,或许是这里的地下结构,但她那份听出来的地下结构图潦草的很,这个疑问得等他们下去之后才能有答案了。
对完昨天的信息,张海盈又拿出那个在寺庙里发现的笔记本开始看,黑眼镜也凑在一旁看了一会,但他看不懂。笔记本没写几页纸,她翻了翻就没了,收起笔记本,两个人同时开口,她朝后靠在枕头上,示意他先说。
黑眼镜笑了笑,问了一个问题:“你刚刚梦到什么了?”
这只是一个闲聊,他也没指望能得到回复,她这种人,大概率会装聋作哑,用沉默搪塞过去。
但她还真的说了,还添加了一些记忆的部分,怎么做的计划、怎么钻进外家的车队、怎么在黑暗里靠着月光走了一整晚。
一场幼稚、失败的冒险,结果是被抓了回去,被关了一个月禁闭,期间还被布置了作业,背得不好,还又被延了一个周的禁闭期。
他听得津津有味,她讲故事讲得算不上精彩,但这场发生在十三岁的出逃本来就极具浪漫主义。
“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出去了,你只有十三岁,那时候世道那么乱,你又没个依靠,你去哪儿呢?”
他大胆发问。
可是那时候的她怎么又能想那么多,她只是想从她的“命”
里面逃走,去哪里都好。十三岁,还是会有各种可能性的年纪,她本来就天赋特殊,学了一身本事,再大点无非就是被带去各种地方当工具;又或者,像她的母亲或者内家其他那些血液特殊的女人一样,放完野回来就相看婚配,看看在正常人的生育期里能不能生下几个孩子来,然后继续回到被家族支配的命运里去。
哪个都不是她想要走的路。
她没有回答那个问题,黑眼镜又问了下一个:“你想带走的那个苦力是谁,现在——”
他这句话微妙地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了。
装聋作哑又犯了,她没有理会这个问题,把脑袋埋进枕头里闭上了眼睛。
他现在还活着,可他们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没见过了,听说现在是在福建农村养老,一些近些年恢复了联系的张家人觉得自己的族长居然被埋没在福建农村,这简直骇人听闻,他们漂泊了太久了,张家过去的“辉煌”
变成了一个信标,他们希望能将家族重新凝聚起来,“家”
对他们而言,是一个被期盼着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