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其中有一只掉队的,灰不拉几的鸟有一天猛然被点了灵光,开始思考起这些,它又是否会害怕或者绝望,想要重新回到那个干净轻盈的鸟脑袋重生燃起对于虫子的简单渴望。
等到龚希羽来到商场地下室的便利店,跟着绕着便利店冷藏货架排着队的人群慢慢走着,被冰冷的冰箱环绕,开始在内心排演一会儿要跟收银员报的包子名称时,一些对于宏观感性遥远的思考正在逐渐褪去,只剩下那种结实的,原始的对于食物的渴望了。
等到龚希羽三下五除二就在第一道电梯队伍前将一个极软,带着甜味的菜馅的包子塞进肚子里的时候,不得不感叹,这座城市的便利店包子就跟这些办公室的女郎们一样,是单薄的,经不起啃咬的,不过并不难吃,就是有点不足。
说起来,她又想到自己第一次刷到便利店的外卖时,见到的一个奇景。有一些便利店,居然会将所有这些鲜食的冷冻袋装一起上架售卖。龚希羽看到了成袋的蛋黄鲜肉粽子、成袋的各种包子、还有关东煮的冷冻装,甚至她很喜欢的蒸饺,居然就是某个知名速冻水饺的包装拆开再加热。这里还有什么不是冷冻半成品吗?
他们这些在水泥森林里的生物好像是已经进入下一纪元的高科技野外生物,将需要曾经需要被捕猎才能获取的食物,通过中央厨房的处理和加工冷冻后,传输到此刻这个不再原始的森林中,再次加热伪造出一种猎物的生动鲜活,再假装自己是捕猎后获得。
一种匡谬的可笑感。不过虚假的幸福也是幸福。
龚希羽踏进会议室的瞬间,就又全副武装进入了战场。没想到这一天是鲍言言主动先找上了她。
龚希羽还是率先默默扫描记录鲍言言今天的穿搭。她很贴合天气地穿了一件粉偏白的中式盘扣领子的短袖,外面还披了一条同色系更深一层的看上去面料柔软的宽大披肩,似乎是羊毛绒,在突然降温且好像冷冻冰柜的摩天大楼里,反而添了几分素雅温暖。她的头发好像又染回了较深的颜色,原来的也不算很浅,不过是龚希羽都能看得出来的那种栗色,现在这样,倒更加跟龚希羽的发色有点接近了。
龚希羽是从来没有染过头发的,现在的颜色就是本来的发色。学生时代,她所上的学校当然是不可能有染发许可的学校。大学后,周围有跃跃欲试的同学和价格能够接受的大学路边的理发店。不过,当龚希羽刚刚给妈妈发了同学做完后的照片,还没来得及问看要不要自己也去试试看的时候,妈妈就发来了“这什么?难看死了,你千万别弄。”
一下子心里失落,后面即使跟妈妈不开心,自己倒也没有再想起来去做什么尝试。
其实实习的公司里对于员工的发色倒没有太严苛的规定,当然那种满头黄色或者红色肯定是不允许的。不过龚希羽之前看na是烫了那种渐变的颜色卷发,从头顶的灰棕色到发梢是一丝一丝变成偏淡色。她看到过同学里有想烫这个发色,结果失败后的成品,见到na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同学想染的是这种效果。
听他们聊天的时候,龚希羽知道了na就是在他们办公区隔壁的那栋商场里面的理发店做的,据说是公司员工有八折优惠。龚希羽在偶尔翻午餐选择的时候,也会看到隔壁商场的理发店,有好几家,点进去都是各种靓丽顾客弄完后让理发师拍的视频或者照片,确实挺好看的。龚希羽看了一眼人均价格后,就默默退出了页面。
龚希羽现在的发型是到胸口的直长发,没有刘海,她平时也没有像其他同事那样什么做头皮护理,各种发膜。不过,龚希羽的发质是属于粗直的类型,所以暂时看起来发量还是比较充足。一种充满着刚从学校里出来的蓬松感。所以鼻子嘴巴和比鲍言言更多了些许胶原蛋白的脸窝在这样的微卷黑发里,看上去有些清澈憨态。
而鲍言言的长相则跟龚希羽相反,职场几年后,即使再注意保养也避免不了白天的忙碌和晚上的约会聚餐,所以她的脸上没什么肉感,又感谢于勤劳的美容保养,皮肤还是紧致的,身上就没龚希羽这么皮包骨头的瘦法了。不过,到了鲍言言的年纪,已经不会单纯地去发泄和焦虑自己的缺陷,与自己的身体达到了和谐的平衡,大概也知道连着吃几天的大餐是不能再放纵的时刻,哪一个类型的衣服会暴露自己短板所以从不购入。她的头发长度到比龚希羽更短一些,只到肩膀,这个长度依然可以保有一些女性的柔和,同时也不需要花费太多的时间金钱,就能够获得呵护完好的发质。
诚然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一样。在刚刚迈入职场的鲍言言也会提早一到两个小时起床,留着最能够获取好感的长发,每天用卷发棒早晨耐心卷出完美的弧度。每个卷发就像市中心面包店里的面包标榜的一样,绝不隔夜,每天早晨新鲜出炉。她也会每天踩着难穿的平底鞋和小高跟,耐心配着各种裙子,里面又认真穿好多一层的安全裤或内衬。鲍言言也有过挤地铁的时间,在站台上车的时候会因为太过精致或者隆重而遭到别人的注目礼。会有每天勾坏丝袜,但已经不记得是在哪里弄坏回家后才发现。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也许中间也曾经有过倦怠的时候。渐渐地她就开始不穿那么多裙装了,后来也慢慢不再每天起来卷发,当然保养还是会做。后来她开始穿着裤子和舒适的符合公司要求的皮鞋,最好的绑带的,这样走起来最不吃力。也会不再花心思搭配,每天换衣服只是为了展现自己的讲究卫生,而不再是展现观赏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