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对面只还是一味地劝她,不要跟别人吵,她没背景没后台,只能给人家说好话,不然怎么留的下来,没有留下来怎么有钱呢。又开始强调,毕业之后,就不会给她生活费了。
龚希羽听着这些,牙咬得紧紧的,不想发出一丝声音。她的嘴角是倔强的,可是毫无办法的倔强只会显得可笑和软弱。红红的眼睛和被浸湿的睫毛,不会被任何人所可怜。龚希羽在电话那头再一次问到听到没有的时候,猛地挂了电话,都没有说出一声再见。
此刻,她讨厌一切,讨厌这样的出身,也讨厌需要懦弱地向这样的家长打去电话求助的自己。可是,两分钟后,聊天框里收到了对方发来的100元的红包,给她的留言是吃点好的,别叫外卖了。
就是这种难以摆脱也难以说清的黏糊的感觉,让龚希羽觉得又憎恶又可怜。好像在不断地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没有办法可以彻底地恨一个人,总是如鲠在喉。钱包界面显示的余额提醒着她脆弱也只可以在这一下午,她甚至得明天继续上班坚持到这个月底拿到工资。
天色越来越接近平时下班的时间,没有开灯,看着外面的天空渐渐变暗,而坐在更加黑暗的地方的龚希羽在黄昏时间反而会产生一种抑郁感无法摆脱,很悲伤。好像太阳的下班也带走了她的情绪调节能力。
没有更多给她放纵悲伤的时间,闹钟提醒她晚上还有一份工要打。龚希羽猛然惊醒,她还有一个人需要面对。她要告诉他吗?她甚至还没有告诉他自己的隐瞒和对他女朋友的怨恨。这件事情他会知道吗?
估计郝总是不会有时间逛这种论坛的。鲍言言会告诉他吗?趁机抹黑她的那种不经意地提起。他……会相信吗?
龚希羽颤抖了,都不敢继续想下去。她不愿意让他看到那种关于自己的帖子,哪怕只是虚假的爆料。她更不敢堵他的反应。万一,万一他像申恺,像其他不明真相的同事一样相信了,那就更加让她痛不欲生。即使只是有一秒钟的怀疑,或者问她,她发现自己都无法承担这种可能性。
龚希羽怂了,她本来以为她和郝总最后会愉快地说个再见,以后就在这同一个城市当两个再也没有交集的路人。没有想到连这样一种可能性都是最好的结局。龚希羽点开了晨东的微信,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不想这样。她编辑好自己要忙不过来,所以很抱歉不能再兼职打工的消息,手指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发出去了。
发完之后,甚至不敢再看手机,转而开始打开电脑,开始搞其他完全不急于这一时做的事情。手下一直没有停过,但一直煎熬着,彷佛有一把刀就悬在头上,快要掉下来却一直还差一口气。
等到一个相较于平时来说实在应该已经出现在雪饼家的时间,龚希羽怕微信上万一晨老板没及时看到,万一郝总看她人没来,万一他们在找她,造成更加大的麻烦,只好硬着头皮点开手机,上面只有一条晨东的新消息,没有任何不好回复的内容,只有他发来【啊,这样啊,那你实习要紧。我们这边没关系。还没结的工资我转账给你方便吗?】
龚希羽接受了转账,跟晨东说好自己会在两天内搬出宠物馆的宿舍。一切都谈好后,她面无表情地将晨东和郝杨的账号删除了。世界安静了。现在她只需要撑过实习的最后一段时间拿到工资。她还需要赶紧理东西,搬回学校宿舍,再去找房子。
一场远程的会议结束,郝杨看着已经黑屏的电脑屏幕,控制不住又翻出手机,点开某个聊天界面,上面的红色感叹号提示着对方已经跟他不是好友。信息无法发出去。
郝杨之前问了晨东,得到一句轻描淡写的暑期工最近实习比较忙,所以结束了晚上打工的答复。他原本给对方住的房子,她也已经理完东西搬走了。好像一瞬间,她从自己的生活里全面抽离了,在郝杨都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的时间内。
这几天晚上,只有雪饼用怨念的眼神看着他,似乎在责怪,不明白为什么本来会来陪它的玩伴不见了。晚上又变成了雪饼自己在家玩耍。连郝杨自己,都还不太习惯一直给龚希羽进行的工作辅导忽然暂停了。
如果她在实习的地方又遇到别人刁难怎么办?之前就感觉她那个经理不是个好相处的。郝杨本以为即使她不再宠物馆打工,至少他们还是朋友,也可以偶尔问问自己其他方面的问题。他之前想给她推荐的面试还没有让她去。
郝杨总觉得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可晨东却说很正常,他以前招过的临时打工的,不做了之后删个好友只是为了精简通讯录,人家不是有什么意见。可郝杨总是在心里不踏实,即使是这样,他也想听到龚希羽说一句再见,确保她现在没什么困难,过得挺好。
其实,他整天从早忙到晚,许多琐事很快就抛在脑后了。层出不穷的会议,季度汇报,研发的方向,新一轮的考核。新的市场也在策划中。郝杨都觉得自己很久没有休闲和娱乐了。可这样的生活是他已经习惯了的,所以偶尔对于某个已经不会再有新消息的账号的翻看,似乎他自己都觉得不同寻常。
郝杨不是什么会纠结的人,既然想知道就放任自己去做了。他从晨东那边的员工打听来龚希羽好像提到过的自己办公的大楼,在一个外食商务餐的中午,让秘书将餐厅订在了那里附近。
其实郝杨在吃饭完后,走在人流匆匆的办公楼大堂的时候,看着不断经过闸口刷卡进出的人流,前台在咨询和登记的场景,还有几个玻璃旋转门和不同方向往来的人们,自己都有些感到惊讶了。他居然会做出这种漫无目的过来的事情。完全不像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