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这是。
医师见他们的模样又乐了:“从裤腿剪起也行,他腿上也有外伤吧,还行,这回只是骨头有些错位,没断。不过玄漆,你左膝那块膝盖骨最好小心,再碎一次老了就得拄拐了。”
“好、好的。”
“他的腿之前怎么了吗?”
高骊脱下谢漆的靴子,捏着他脚踝用剪刀慢吞吞地向上剪开布料,紧张地找话聊。
医师鼻子一动,先哈哈笑了起来:“玄漆,你这小子怎么这么爱干净,鞋子里还放干花,我说怎么突然闻到股香味,真不像个臭烘烘的武夫。”
谢漆紧张地完全不敢动弹,全身剩一张嘴硬气:“我没有放……是不小心掉进去的。”
医师又懒得搭理他了,去医箱里拿针,转而和高骊说话:“你是他什么人啊?”
高骊剪到了谢漆左膝处,发现他腿上的伤自己都裹了绷带,但左大腿上有道刀伤有些深,渗出绷带的血令肌肤和布料凝固,一旦撕扯定然很疼,他不敢动弹了。
“是我家小先生。”
高骊放下剪子,“他腿上有伤,我得去打盆热水来给他擦拭。”
“哦,爱去就去吧。”
高骊一溜烟出门去,谢漆这才活过来般,一骨碌翻身坐起来,自己动手边脱衣服边恳求医师:“神医,求求您让他别插手了,那位是即将登基的新君,哪里有让新君做这些的?”
“哦,我知道他是皇帝啊,怎么了吗?”
医师面色如常,还催促谢漆快点脱下上衣转过去平躺,“混血三皇子高骊,看他那眼睛我能不知道是谁?当我眼睛白长啊?手脚长在他身上,嘴巴长在你身上,你怎么不自己爽快点说话?”
谢漆无言以对,踌躇时看到医师拿出依旧老粗的银针,寒毛直竖:“等等,我这回只是受外伤,您为何又要扎我?”
“你还有脸问?”
医师横眉竖眼,“七月七那时候你伤得严重,又磕了一瓶金石丹,正常人卧床一月外加调养三月才能算好全,你是怎么把自己身体当儿戏的?你半月后用猛药了吧,伤是加速好了,那也后患无穷,猛药的毒性残留着呢!老子我给你扎几针妙手回春,你还敢说个不字?”
“不敢不敢。”
医师捻着银针比划,谢漆避之不及地往后躲,内心叫苦不迭,外衫脱到一半时高骊端着热水噔噔噔回来。
“谢漆漆你别动啊!我来!”
他麻利地拧完热毛巾跑到床沿去,一把捉住谢漆的手腕,热毛巾先捂在他后颈上,随即剥蒜似的,轻手将外衫给剥落了。
谢漆低着头僵硬着不敢动弹:“殿下,要不……您去看看唐大人吧?他们两位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和您商议。”
“他们有彼此照顾,现在安全了,不着急。”
高骊察觉到他的抗拒,有些结巴地轻揉他的后颈安慰,“你、你不用这么僵硬,我只是想帮点忙,看看你受的伤严不严重,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你别在意,可以放松点的。”
医师在一旁把银针消完毒,吹胡子瞪眼地催促起来:“快点呐,把他衣服弄开,我给他施点针,待会儿把他的伤口清洁一番,就可以上药了。玄漆你扭捏什么?之前不是挺爽快的?现在好生像个待字闺中的闺女,咿呀。”
谢漆没办法,只好自己抖着手解里衫:“那、那我自己来宽衣,劳烦殿下稍候帮我剪开纱布。”
高骊忙应好,看他右手明显地发着抖,待他将漆黑的里衣近乎粗暴地扯下,只见他赤露的上身缠着许多绷带,几乎都渗出了血丝。
高骊瞳孔骤缩,谢漆自己又去解开绷带的活结,右手之所以发抖便是因为臂上有不少外伤。
“我来。”
高骊声音低哑了不少,剪开脊背的绷带,干净的热毛巾小心擦上他的肌肤,不多时,毛巾便黏上不少凝固的血块。
高骊转头去换毛巾,医师便上前去施针,看出他又疲惫又尴尬,索性一针扎得猛些,直接让他晕过去了。
医师嚷嚷着使唤:“快来扶着他翻个面!”
高骊立即过去托住谢漆,之前和他泡澡泉时想过他脱下那一身严整紧实的衣裳后,底下会是什么样子,现在看到了,见前胸和后背都一样,布满了层层叠叠的伤,新伤不少,旧伤痕也多,眼眶瞬间热得慌。
医师在谢漆后心施针,又吩咐:“把他下巴托住,得把积攒着的淤血吐出来才好。”
高骊老实地照做,大手托住谢漆,摸着觉得不对劲:“他的体温怎么这么低……”
话音方落,谢漆便闭着眼睛吐出了几口血,血溅在他掌心,异常的滚烫,越发凸显他体温的冷。
“透支体力嘛,又一直吃不上东西,都饿困了,这人要是一直饿着,根本就意识不到自己多想吃东西。”
医师淡定地沿着谢漆的穴位扎下十几针,再次惊叹。
“这些影奴真是铁人,老朽治过伤得只剩一口气的,原本断定那年轻人下半辈子都提不起刀了,哪里想到那么能捱,半个月就下地,二十来天又继续飞檐走壁,真是奇迹。”
高骊更担心了:“是不是他们小的时候在霜刃阁里用了什么药?”
“你还挺有见识。”
医师把一排针扎完了,展开另一素布继续,“确实是这样。老朽研究了一下三个病例,他们经脉跟常人不一样,年少时肯定常施针泡药浴外加训练,任督二脉都打开了。好就好在潜力比常人高得一骑绝尘,恢复力也相当快,不好就是拔苗助长,可能寿命比常人要短些。”
高骊如遭雷劈,只觉心脏一下子被掏空了:“不……不会的……您是神医,您……您妙手回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