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见识和修为,能震散他的视线,显然是具有攻击能力的,但令他不解的是,神识到了这个阶段,是会凝出形状的,或是兽形,或是本体的虚像,可千变万化。
可是对方的神识不仅弱得没有厚度,而且像水、像空气一样,无形无状,难以辨识,显然又谈不上有多高深的境界。
然而就是这样的神识,却能在他的识海中爆起光华,且能轻易避开阵法遁去,更可怕的是,他只能感觉到,却看不到对方,如此一来,说明尚未交手,他已完败。
他暗自摇头叹息:我所认为的强、弱,仅是我有限见识内的认为啊!
方凌没有进一步去感知老人心中的诧异与困惑,在老人收回目光时,他恭恭敬敬上前行了一礼。
很久以前他见过这位朱家的家主,也是受这位老人之恩,他和养母被朱家收留,除此之外,两人之间没有过任何交集,一时之间,他不知如何开口称呼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常被养母念叨的大善人。
相较之下,朱世文的神情则带着一些厌弃,他厌弃的不仅是眼前这个少年,还有朱家的那套古板的祖训。
朱家的祖训很多,写满了一个册子,册子还不薄,那些条条框框,小时候就让他读得不胜其烦,稍大一些后,更觉得让活人守着先人的遗训,是一件十分迂腐可笑的事情,在他眼里,这与敬畏无关,认为如果任何事情都遵循那所谓的祖训,那岂不是死人当了活人的家了?
再后来,当他知道自己将在父亲作古后继承家主之位,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做了家主第一件事就要把那些祖训该删的删,该废的废,最好让那些祖训统统都面见先人去吧。
《祖训》中的“与人篇”
第七条:凡朱家仆役,应需善待之,逐人,应由家主辨明是非奸恶。像这种逐退仆役的小事,指使下人照办就行了,谁敢不从?哪需家主亲自出面?浪费时间和精力,简直就是迂腐透顶的行为。
眼下,朱家由他主事,他那个弟弟从不过问,事实上他也容不得朱世武插手,他主事不假,但还不是家主,大小事务基本上都是按照父亲的意思去办的,而他的父亲则死抱祖训不放,这让他心里极为不爽。
就像昨晚,他知道那件事后,当时就打算把那个叫方凌的小子先打上二十大板,然后直接给逐出朱家了事,但父亲不知怎么知道了,就把事情拦了下来,他心里十分窝火,早上给父亲请安时,再次提出自己的意见,父亲却沉默不语,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
方凌站在那里,还在思索该如何称呼这位老人时,朱世文先开了口。
“方凌,可知为何叫你来?”
方凌答道:“不知。”
“不知?”
朱世文冷笑道,心想这是什么态度?在我面前耍什么孤冷高傲?心中就越地气恼,随手扔过来一本册子。
“这可是你的?”
朱世文十分嫌弃眼前这个少年,他的怒气窝了一夜,扔过来那本册子时,手中不由自主地贯入了真元力道,他已踏入辰聚境数年,而今已修得小圆满境,所修的普元诀又是准典级功法,极为霸道,平常的肉体凡身,岂能经得他的真元冲击?
那本册子是疾射过来的,因朱世文贯入了真元,书页在平直而又急促的轨迹中,没有出任何声音。
方凌应声看向朱世文,看到他眼中的鄙夷与厌弃,心中忽生起一阵悲伤,不知为何,毫无缘由地就想到了暗金,再看那本疾射过来的书册时,空中的轨迹就多了一层晃动的虚影,同时,那道轨迹在他眼中被分割成许多片段,以至于书册飞过来的过程是那样的缓慢。
他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但实在不大习惯这种仿佛是时间静止了的等待,于是像是从那些无数个片段中抽取了一段,书册就落在他手中了。
一阵惊呼声响起,朱世文背对着朱洪鼎,老人虽看不到,但还是觉察到朱世文贯有真元的爆动气息,他忙出声阻止。
朱世武站在侧面,看的真切,他是因为来不及阻止而担心方凌受伤,所以惊呼。
而朱世文的惊呼则是诧异。
从朱世文“扔”
的动作开始,到方凌把书册“接”
到手中,这个轨迹是连续的也是完整的,但方凌从空中“抽取”
的动作,却又给人一种错觉,仿佛时间有了错位,空间作了前移,除了朱洪鼎,其他人的感观中,就存在一种是理所当然的,另一种是眼见真实的两种并行的轨迹。
方凌安然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尤其是朱世文,他很清楚自己的力道,但除了看到方凌衣袂飘动了一下,他不知道那些真元去了哪里。
他并不想要把方凌怎样,甚至在出手的那一瞬间,还犹豫了一下。可是现在,他十分想把方凌收拾掉,且不说那件事情,也暂不论方凌这样的存在,对他们朱家意味着什么。
他是一个极爱面子的人,但是今天,他被朱家一个下人,轻飘飘的就折尽了颜面,他听到自己内心的嘲笑与咆哮:“你的修行都被狗吃了!”
朱锦杰兄妹和朱锦泰兄弟都觉得不可思议,张着嘴巴,瞪大了眼睛。
在他们看来,方凌毫无损,是没有任何道理的,以方凌的身份,展露出来的修为,就连朱世文都奈何不了他,如何不令人震惊?
方凌不是刻意表现什么,他只是看到那个鄙夷与厌弃的眼神而感到些许悲伤,又因为那本册子来的十分缓慢,他不习惯那种时间仿佛静止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