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这样像赏玩物件一般调笑,孟如意此时面色已是苍白一片,即使强忍着情绪,也不可抑制地微蹙了眉头。
这时,裴宵开口:“陛下传唤舍妹,便只是为了一见?若是如此,见也见了,是否可容她先告退,军务要紧。”
他便当徐怀远不存在一般,只顺着启安帝的话这样回道。
裴宵说完,启安帝却是往徐相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他几不可察地颔了首,启安帝才道:“嗯,暂无旁的事了,朕与徐相裴卿有政事相谈,便劳怀远替朕招待孟娘子到偏殿少待。”
“臣遵旨。”
几乎是启安帝话音将落,徐怀远便即刻躬身领命,顺畅到像是曾演练过一般。
孟如意慌了神,她下意识地向裴宵望去,秀眉微颦,眼波凌凌,看得上首的徐怀远笑意更浓,阔步来到她面前,作相请状,“孟娘子,某来为你引路,请吧。”
裴宵没说什么,只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微微颔首,示意她跟去。
仅仅是这一个眼神,便叫孟如意踏实下来。
入了偏殿,宫女给两人上了茶点,徐怀远就将她们挥退了,很快,偌大的殿里就只剩了他们两人。
虽无伺候的人,所幸殿门大开,稍稍缓解了孟如意的焦虑。她依旧是眼观鼻鼻观心,打定主意就这样坐着等到裴宵来接。
徐怀远在她对面落座,眼见着并不打算放任她入定。他不时与她搭话,问她宫中茶点可还合胃口,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永州可有异于东都的新鲜玩意儿云云。
就这样折磨了不知多久,终于听见殿外有了动静。
孟如意几乎是一瞬间就站了起来,果然是裴宵的声音,她顾不得徐怀远的话只说了一半,匆匆行了礼,也不管他待如何,疾步奔裴宵而去。
徐怀远盯着她几乎是慌不择路的背影,眸色晦暗,似是想到什么,唇角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须臾,外头消了声,人应当是被送走了,方才一直跟在启安帝身边的秉笔太监李福来随后入了偏殿。
“徐大人,看得如何了?”
他笑着问徐怀远,语中带着你知我知的默契。
“哈哈,依司监之见,孟娘子如何?”
徐怀远不答反问,听起来心情甚好。
李福来心中有数,笑答:“自然是万中无一。咱家在宫中当值几十年了,说句僭越的,再未见过比孟娘子出众的贵人。”
徐怀远似是与有荣焉,点头道:“那就劳烦司监了,某以为,昭容一位正适合孟娘子,取容色昭昭之意。”
李福来心照不宣地眯眸一笑,“妙极。”
说到这儿,又转而稍带犹疑道:“其实,若是能将这等佳人收入大人府中,岂不更妙?”
徐怀远闻言,朗声一笑,似有些无奈道:“司监太瞧得起在下,难不成当真以为我徐家已无所不能了?”
倏尔摇摇头,“还未到时候。”
“美人儿眼下受安宁侯府照拂,我若有妻位许之,或许还可以请陛下提上一提。”
说到这里,甩开了手中的折扇,晃一晃,才懒声接着道:“可妻位嘛,却是多有不便。只能再借陛下的后宫一用了。”
李福来了然地点点头,两人相视一笑,不言自明。
出了皇城,两人别过送他们的宦官,孟如意看向裴宵,欲言又止。
不知道应该先说什么。
是先问宫中的怪事,还是先解释叫她一直耿耿于怀的误会。
裴宵见她踌躇,只当她被启安帝和徐怀远吓到了,虽仍是无甚表情,语气却称得上温和,“你不用太担心。徐家虽势大,可一时还不至于能对我侯府予取予求,最多也就如今日这样寻机见你一见。”
孟如意这时启唇,似是想说些什么,还未出声,就听裴宵继续道:“我会与二婶说,从今往后便对外称你病弱不便出府,而后静待时机,总归不会一直叫你躲着就是。你放心,在侯府里,是绝对安全的。”
似是忽而想到什么,眼神游移了一瞬,又加了一句,“当然,若是你对徐怀远有意,徐家……”
孟如意原本沉浸在他还愿意为她打算的愉悦中,待听到最后的一句,猛的蹙眉,铺天盖地的委屈不由分说窜上心头。
她在他的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这样一个目无尊卑狂妄无礼至极的登徒子,她缘何会对他有意?
难道是因为徐家吗?那是佟长丰的倚仗,可以说是间接害死了她的爹娘,害她落到如今这等境地的元凶,他明明知道的!
郁郁了许久的情绪此刻像是寻到了出口,她抿着唇,任眼泪大颗大颗掉落,却也不去擦,亦不说话,只倔强地瞪了眼前人一眼,恨恨转身登上了身后的马车。
裴宵垂在身侧的双方不自觉紧了紧。
他出口后便有些后悔,原本只是怕她觉得自己独断,或者还有他也没体恤到的其他情绪吧,总之就是补了那样一种可能,没想到把人惹成这样。
犹豫了片刻,又觉也无甚好说的了,他总归是一片好意,她该明白的。
无奈扯了扯唇角,小娘子们的面目也太多变了,时而乖巧时而冷艳……有时候,还挺刻薄。
弄不明白,也不必明白。
翻身上马,待回了府,交给二婶安顿便好。
回到侯府,已过了午膳的时辰,二房却全都聚在正房等消息。
裴宵做事有交代,是他将人领了出去,他便负责将人送回来,是以他与孟如意一道进了满桑院。
听闻是徐家在捣鬼,戚氏稍微松了口气。
不是皇帝想要昭昭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