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窈透过稀疏的枝叶,见到了凉亭中对弈的人。
一侧坐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布衣木簪,神色闲适,一派仙风道骨气质;另一侧,则是有段时日未曾见过的崔循。
他今日未着官服,身上穿的是件雨过天青色的宽袍,整个人看起来如温润的碧玉,赏心悦目。
修长的手指拈着粒墨玉棋子,凝神看着棋局。
因心无旁骛,神色中透着冷淡,如山巅皑皑白雪。
萧窈并未出声打扰,随着谢昭在旁等候。
还是老人注意到她与谢昭的到来,开口道:“这局棋,还是暂且封存吧。”
崔循回神,目光从他二人身上扫过,并未多做停留,覆子道:“是我输了。”
言毕起身:“居士既有别事,我便不叨扰了。”
尧庄捋过长须,笑道:“那就改日再叙。”
崔循应下,颔首问候谢昭与她后,干净利落地离去。
二月的天气,乍暖还寒,依旧透着些许凉意。
萧窈捏了捏袖口,忽而觉着,自己出门时还是应当听翠微劝,穿的厚些才是。
萧窈很少会有紧张的时候。
哪怕是早前出席世家筵席,被那么多双眼看着、审视着,她也始终镇定自若,我行我素。
因她未曾想过得到对方的认可,更没想过讨好,自然不会在意。
而今对着这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居士,萧窈难得有些拘谨。
尧庄并非出身王、谢这样的煊赫世家,而是早已败落的末流门第,虽非庶人,实则也未曾好到哪里。
可他博闻广识,通晓经史子集。
早年与人清谈,多有惊人语,声名渐起;而今门下弟子遍布南北,时人皆言其有圣人遗风。
帝王折节,世家亦以礼待之,未敢轻慢。
萧窈将局势看得越清楚,也就愈发能理解这其中的艰难,心生钦佩。
她这些时日一直勤勤恳恳练琴,有生以来少有这般勤奋的时候,来学宫时还特地带了常用的琴。
可尧庄并未有考较之意,请她与谢昭落座,不疾不徐道:“公主为何学琴?”
萧窈犹豫了一瞬。想着兴许应当答得高雅些,讲些“高山流水”
、“心向往之”
之类的说辞。
但从谢昭手中接过一盏热茶后,还是如实道:“居士兴许不知,我自小不学无术,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来了建邺后,父皇为我延请班大家指点礼数,她见我在音律上还算有几分天赋,便教我学琴。”
谢昭在侧旁听,笑而不语。
尧庄问:“那公主自己可喜欢?”
萧窈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时常少耐性,喜动不喜静,这是为数不多令我坐得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