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此盛宴,谢夫人脸上虽挂着客套的笑意,却并不入眼,便难免显得有些虚假。
唯有同另一侧的年轻妇人说话时,神色才有所和缓。
萧窈目光掠过那全然陌生的妇人,看清她华丽的衣裳、首饰,又瞥了眼一旁的王滢,立时明了她的身份。
“原来这就是武陵来的那位公主,”
王旖手中持着团扇,掩唇笑道,“早就有所耳闻,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她姿态优雅,不疾不徐。
哪怕是说着这样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话,依旧叫人挑不出半分毛病,倒真像是称赞。
只是王滢轻轻嗤笑了声,为此添了注脚。
萧窈磨了磨牙,却又不好发作,只看向正位上端坐着的谢夫人。
谢夫人并未多言,只吩咐婢女:“请公主入席。”
待宾客陆续到齐,仆役们捧着美酒佳肴奉上,远处的芦苇荡中有婉转悠长的笛声响起,随夜风四散。
“此情此景,可堪入画。”
“今日园中布置,一景一物,细微之处亦见用心。”
“谢氏不愧诗书传家,自是一等风流雅致……”
觥筹交错间,宾客们熟稔地恭维客套,只是身为主人家,谢夫人的反应却实在算不得热切。
夸的愈多,笑得反而愈发勉强。
萧窈抿了口酒,觑着她的脸色,才终于在这场宴会上找到些许乐趣。
“为何只闻笛声?”
王旖忽而开口打断了众人的恭维,向谢夫人笑道,“早就听闻谢三郎琴艺冠绝江左,值此盛会,该请他亲自弹奏一曲,才算圆满。”
谢夫人微怔,原本不尴不尬的面色终于好转,缓缓笑道:“阿旖说得是。”
言毕,吩咐身侧老媪:“知会三郎,令他带着那张琴来此。”
她语气中的轻蔑并不遮掩,不似找自家三公子,倒像是在支使贱籍乐师之流。
在场之人大都知晓谢昭昔年认祖归宗时那些牵扯,知情识趣地闭嘴,谁也没说什么,只是气氛微妙起来。
谢盈初嘴唇微动,到底没敢说什么。
萧窈饮尽杯中残酒,在那老媪领命离开前,冷不丁开口道:“我观三公子这些时日两地奔波,既要忙于学宫事务,又得为此番筹备谢氏秦淮宴操劳,身兼数职,已恨不得一人掰成两份用了……怎得如今又添一桩差使?”
“若嫌笛声单调,偌大一个谢氏,总不会凑不出个乐师才对。”
谁也没料到她会说这么一番话,面面相觑。
在场宾客之中,亦有人知晓今朝筵席经谢昭之手安排,只是谁都不想触谢夫人霉头,只当不知。
萧窈却这样明晃晃地挑破了。
谢夫人脸上客套的笑意逐渐褪去,王旖眉尖微挑,意味深长道:“公主知晓得这般清楚,又如此回护谢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