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瀛点头:“尚可。”
闻言凌祈宴也细细尝了一口,轻眯起眼,这酒名为金翠露,是贡酒,这里的人竟连贡酒都敢喝了?而且似乎味道比进贡上去的,还要更好些。
非但是这个,案上还有一道清蒸鲥鱼,说是从水中捞起后在船上直接就下了锅,只取鱼肚上最嫩的一块肉盛盘,鲜美无比,而送去京里的,因长途跋涉这鱼不易养,都是那腌制后的,味道连一般都算不上。
如此说起来,这些人在某些方面,确实过得比皇帝还好些。
这么想着,凌祈宴到底有些不忿,这些富商与官勾结,搜刮民脂民膏,吃着山珍海味,睡着金山银山,温瀛这个皇帝日日劳心劳神,却没一日这么真正清闲享受过,凭什么?
主坐上的那位园主人正与人高谈阔论,忽然用力咳嗽了两声,立刻有婢女上前跪下,仰头张开嘴,就见那人“呸”
的一声,将咳出来的痰吐进了婢女口中,婢女将痰咽下,又起身若无其事地站去后面。
凌祈宴晃眼间正瞧见这一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没将嘴里的吃食给吐了,当下歇了筷子,连酒都不想喝了。
刚到这里时,江林就逗一般与他说起过这边豪富中盛行的“美人盂”
,没曾想竟是这样的,这也太……
这些人过得何止比皇帝好,简直要赛神仙了!
凌祈宴顿时胃口全无,暗道自己怎的就鬼迷心窍,跑来了这种地方凑热闹,自找不快。
温瀛忽然低声提醒他:“你看那边。”
他抬起眼,前方有人站起来,正慷慨激昂说着大不敬的话,大意是皇帝御驾在这里迟迟不走,说不得就是存着心思要对他们下手,他们须得齐心协力,应对皇帝的刁难,才能度过这次危机云云。
那人喝酒喝得脸红脖子粗,面目狰狞,因嗓门过大,声音几乎传遍了宴厅的每一个角落,众人纷纷附和。
凌祈宴冷眼瞅着,莫名觉着这人长得有些眼熟,问温瀛:“这人是谁,我怎么好似见过他?”
“潘佑安,”
温瀛沉声丢出这三个字,“因染上赌瘾被革除功名的那个。”
凌祈宴一愣,这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个人,温瀛从前在国子监的同窗,帮着凌祈寓那狗东西构陷温瀛,后头还是他设计让之染上了赌瘾,前途尽毁。
这人家中也确实是江南这边的富商,难怪能在这里碰上。
多年不见这人已变得脑满肠肥,身上再无半点读书人的影子,得亏温瀛还认得出他。
见到这么个人,想起当日的种种,凌祈宴一时更是讪然,凑近温瀛耳边说:“陛下,我们走吧,我想回去了。”
温瀛握住他的手,与他一起起身,低调从侧门离开。
坐上回程的车,凌祈宴已没了先前的兴致勃勃,郁闷道:“这里也没太大意思,我们也待够久了,明日尽快将事情解决了,启程去下一处吧。”
温瀛点点头,凌祈宴玩够了、尽兴了就行,别的他都不在意。
至于明日之后又有多少人要倒霉,也都是凌祈宴一句话的事情。
某些方面来说,他确实有做昏君的潜质。
将躺自己怀中的凌祈宴抱紧,温瀛不再多言,靠着车壁轻阖起双目。
车轮辘辘往别宫而去,月亮已爬上枝头,遗落一路斑驳月影。
第1o1章番外二宵宴(上)
※平行时空番外,假如没有狸猫换太子
鸡鸣声刚起,温宴伸着懒腰推开屋门,一手拎着菜篮子,嘴里衔着根草,准备去山上采些野菜回来。
他从小没娘,自从几年前爹上山打猎被只熊瞎子拍死后,家里就只剩他一个。
他是个机灵的,拿着爹留下的一柄木弓,再自己琢磨出些逮野兽的法子,竟也没饿死,捕到的猎物够自己吃饱,还能拿去镇上换些银子,加上几个叔叔婶子时不时地接济,日子过得还挺滋润。
这两日天热,他不想吃肉,只打算摘些野菜回来凉拌,煮粥吃。
嘴里哼着前些天去镇上听来的小曲儿,温宴又蹦又跳地往山里走,太阳逐渐升起,他的菜篮子里很快堆满。
在树荫处坐下,他喝了口水,眯起眼睛有了些许困意,迷迷糊糊就要睡过去时,忽然有什么东西从背后欺了过来。
温宴瞬间警觉,以为是碰上了野兽偷袭,反应极快地摸出藏在袖子中的防身匕,往后刺去,却刺了个空。
不等他再动,一双大手从后伸过来用力捂住了他嘴鼻,身后有热源欺上,温宴手脚并用地挣扎,却完全挣不动,他下意识地一口咬下去,禁锢住他的人同样纹丝不动。
“唔唔——”
身后人低哑粗重的喘息声叫他汗毛倒竖,直到那人在他耳边哑声道:“你不许喊,不许乱动,我放开你。”
温宴咽了咽唾沫,点了头。
终于呼吸到鲜空气,温宴立刻跳起来,往前一大步,警惕地转回身看去,愣在原地。
挟持他的人竟是个看着和他一般大的俊秀少年郎,剑眉星目、鼻若悬胆、面似冠玉,他从未见过长得这般好看的人。
但是这人受了伤,腰腹处有一十分狰狞的血窟窿,正在泊泊往外淌着血,因失血过多他一张脸已煞白如纸,但看向自己的目光却十分凌厉,叫他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最后还是那少年郎伸手指了指他的菜篮子,先开了口:“把你摘的那种野菜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