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桑安双手捧着灵位,佝偻着身子呜呼哀哉,不知是哭还是嚎。
桑青野不愿多看他,扭身往后头走。
桑婆婆拉着阿宁走在队伍的后半段。
女眷们大多牵着孩子走得都慢,不知不觉落后了一大截。
“阿宁,你这几日为何有些闷闷不乐?”
桑婆婆关切地望着阿宁白皙的脸庞。
这三日,六郎一直守在灵前,阿宁则守在家里,他们二人似乎尚未打过照面。
“婆婆多虑了,我没事。”
华婉宁看着队伍前头,他答应过自己等伯父入土为安之后会送自己离开。
她相信桑青野是个言而有信之人。
想必就是今日了。
想到此,华婉宁不自觉有些紧张,流落到这乡野寨子已有月余,不知外面已经乱成什么样了?
这两日她始终在思虑,送嫁的队伍不知还剩下几人,届时自己该继续前往长安,还是先回豫章郡?
凭心而论,她倾向于后者。
华婉宁虽贵为世家之女,可是比起权势与恩宠,她更愿意陪伴在父母身边。
“六郎!”
桑婆婆忽然低声唤了一句。
华婉宁蓦然抬眸,循声望去。
他一身孝服正站在不远处。
不过三日而已,这人竟瘦了一大圈,两颊微陷,眼底可见的乌青,整个人十分憔悴。
他冲桑婆婆点了点头,一言未发。
女眷的队伍从他面前缓缓走过。
华婉宁望着他。
可他却始终没有再看她一眼。
前头吹吹打打的唢吶声在静谧的林间显得尤为突出,偶尔惊起几只乌鸦振翅飞驰而过。
桑家的墓地位于城寨之西十里地的密林之中。
送丧的队伍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的功夫才到。
宗族长者指挥着年轻人将棺椁缓缓送入一早启好的墓穴之内。
伴随着族人悲伤的恸哭,一捧又一捧黄土撒向棺椁。
桑安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跪在墓碑边向众人作揖拜礼,年幼的孩子不明白在做什么,可眼前悲伤压抑的气氛足已吓哭他们,桑安一边哭嚎一边磕头,恨不能将额头砸进面前的泥地里。
下葬的过程并不复杂。
封穴、献祭,上香,行礼。
桑青野作为新一任寨主,带领全族老少齐齐跪在墓前,三拜叩首既为礼成。
云海浓稠,天光不明。
阴郁的山林间不知何时升腾起一层薄薄的雾气。
送葬的队伍返回时,道路越发湿滑,男女老少皆互相掺扶着小心前行。
桑婆婆与老姊妹相伴而行,华婉宁只好紧紧跟在后头。
湿漉漉的叶片上蓄满了露水,尽管她已经十分小心了,还是免不了被沾湿了衣裳。
泥泞难行的道路加上时不时黏在腿边的裙摆,令她每走一步都分外艰难。
华婉宁频频抬头,桑青野的身影方才还在队伍中间,此时却不见了踪迹。
她蹙眉一边走一边想着:这人,气性还挺大的,一不不留心,自己却被野地里缠绕的枝桠绊了一下,重心不稳眼看就要超前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