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潇笑不可遏:“想见辰羡啊?你有脸见他吗?”
姜姮道:“我想和爹爹、哥哥在一起。”
“然后呢?被送去教坊为妓啊?姜姮,脑子清醒一点吧,比起一条玉臂千人枕的日子,现如今你只用伺候我一个男人,已经算是便宜你了。你给我老实点,别想着出什么幺蛾子。”
姜姮蓦得抬头看他,目光湛凉像是在看一个陌生的人,眼底藏了点倔强,闪烁在深处,似针芒戳人。
“不管境遇多么凄惨,我都用不着你来可怜。”
梁潇脸上的笑一点点变冷,逐渐透出阴森,上前掐住她的下颌,怒视她许久,蓦得,眼中闪烁残忍的光,妖冶幽惑,“好,你这般有骨气,我便成全你。”
他扯了件纱裙给姜姮套上,外罩薄绸披风,抱起她出门上马,一路驰骋,去了教坊。
走马楼灯火如昼,丝竹管笙靡靡小调娇娥倩语不断,护卫先去交涉,办妥后出来回话,梁潇就抱着姜姮进去了。
两人穿过罗衣香袖,美人团扇,进了走马楼的一间暗室,暗室墙壁上开了一个孔,通连女子香闺,有婉转歌声飘出。
梁潇将姜姮摁到那个孔前,要她看。
芙蓉罗帐如羽般飘然偏垂,歌舞侑酒助乐,内里人影交叠,中间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正左拥右抱,听曲取乐。
姜姮深觉羞涩难堪,想要缩回脑袋,梁潇似是早就料到她会这样,紧摁着她,不许她退。
“此人乃琅琊王家的二爷,名王瑾,秦楼楚馆的常客,专好大家闺秀,凡获罪没籍入乐的姑娘,他都要来尝个头彩。现如今在他怀里的那个,正是兵部侍郎秦剑秋的嫡女,姮姮,你仔细看看,没准儿你还认识呢。”
梁潇语调平缓疏凉,如一缕烟,轻飘飘徘徊在姜姮耳边。
姜姮不想听,不想看,奈何被梁潇紧压着,躲不开逃不掉。她闭上眼,试图逃避,梁潇贴着她的耳轻声道:“我劝你看看,毕竟你将来是要在这里讨生活的。”
靡靡音曲为伴,夜深沉。
姜姮看着,不可置信,竟有地方会将女子当成物件一般随意处置,毫无廉耻。
梁潇将姜姮抱回来,顺手拨过机关将孔洞关上,抬手摸了一把姜姮的额头,虚伪地关切:“姮姮,你出汗了,是冷的……”
姜姮目光涣散,呢喃自语:“我不要,不要。”
梁潇问:“不要什么?”
“不要在这里。”
梁潇微笑:“你不要怕,这只是刚开始,这姑娘不可能只招待一两个客人的,明儿还会有张瑾,有李瑾,早晚会习惯。教坊里但凡有些姿色的姑娘,都是夜夜不空的,姮姮长得这般美,比秦姑娘美一百倍,必然会一经亮相便受万人追捧的。”
姜姮打颤:“我不要。”
梁潇摸了摸她的脸,温柔似水:“你说不要就不要啊?凭什么呢?凭你是姜国公嫡出的千金,还是凭你是靖穆王世子没过门的夫人?”
姜姮怔愣片刻,立即搂住梁潇:“辰景哥哥,我不要。”
梁潇笑道:“你倒也不傻嘛。”
他捏住姜姮的下颌,迫她直视他,“若是不想,咱们便得讲讲规矩。我可不是辰羡,不会惯着你,你得学着伺候我,我脾气不好,耐性不够,你得忍,别天天的给我脸色瞧。明白了吗?”
姜姮点头。
梁潇这才满意,重用披风将她裹起,从头到尾裹得严严实实,一寸肌肤都不外露。
而后三个月,姜姮一直住在那个别苑里。
第11章。孩子他亲手把堕胎药送到姜姮唇边……
每隔半个月,梁潇会带姜姮去一回大理寺监牢,看她的父兄和辰羡。
可是第三个月的某一天,梁潇只带她见了父兄,没见到辰羡。
姜姮抓着大理寺天牢门上铜钮不肯走,梁潇气急了,把她生生拖出来,她不肯上马车,梁潇拖着她走了几条街,遇上了唱歌谣的小孩。
“王非王,侯非侯,披枷带锁上庸台……”
姜姮脑子里嗡的一声,挣脱开梁潇,往上庸台的方向跑去。
梁潇追了她两步,想到什么,不再想着把她抓回来,只不快不慢地跟在她身后,确保她不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上庸台空无人迹,几个木桩鳞次排列,伫立在凛冽西风中。
地上有未被洗刷干净的血渍,一滩滩,宛如褪色的朱漆,透着哀戚苍凉。
姜姮蹲下去摸那血渍,痴痴怔怔的,竟没哭,好半天才抬起头看向梁潇,道:“辰羡说他没有做过错事,那这世间为什么容不下他?你告诉我,辰羡做得是对是错?如果他对,那错的是谁?”
梁潇竟叫她问住了,语噎良久,冷着脸上来要抓姜姮走。
姜姮甩开他,厉声问:“你告诉我,辰羡做得是对是错?”
她不知事情全貌,可隐约知道,要置辰羡和姜家于死地的正是淳化帝和琅琊王氏,而梁潇是出了名的忠君之臣,深受倚重,前程似锦。
靖穆王府和姜国公府一朝覆灭,梁潇又参与了多少?
梁潇看着她不同于以往的执拗刚烈,皆因辰羡而生,面容表情逐渐另一抹影子重合,辰羡行刑前的那个夜晚也曾这样质问过梁潇——
“大哥,你说我是对是错?如果我没错,那错的是谁!”
梁潇绞尽脑汁都想不通,为什么,有些人明明生来矜贵,命途顺遂,偏偏要去干找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