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你狠心待我,我又何必如此?”
晚歌眼露凶光,却又强行压了下去。“你可知这千年来我有多苦?我反复轮回找你,却始终一无所获,我不愿相信你当真狠心至此,直到我耗尽了最后一丝生魂酹月,你总怪我自私,可曾想过,先放手的那个人,你,才是当真自私!你若不放开我,我情愿与你一同长眠墓底,我不会痛苦,更不会不甘,只要你在我身边,我魂飞魄散也无怨无悔。可是你呢?你呢?!”
眼泪流了下来,她双目通红,嘴唇颤,一双手死死攥在身侧,强忍住掐住她颈子的冲动。“你连死,都不肯让我死在你身边!你推我出去,你让我痛苦终生,你用这样的绝情来告诉我,我对你来说什么也不是!”
酹月沉默不语,晚歌心头烦乱,喉如火烧,仿佛立刻便要吐出血来。“我为什么不配讲心?我对别人冷酷无情,可对你,从来情深十分。你呢?你又是怎么对我的?我再黑心,对你也总有一丝光明,你却拿着天下人来与我衡量对比,那些人,称你一声圣女,不过是哄你献身大义,你就真当自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了?呵,真是可笑!”
“说完了?”
酹月静静开口。
“没有。”
晚歌一怔,赌气叫道。
酹月低垂双眼,眼底容色终于有些难言的晃动。这变化落在晚歌眼底,她顿如是抓住了什么希望,一步上前:“酹月,这么多年了,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到底……爱过我没有?”
“呵。”
“你冷笑什么!你又想说,我这种人不配讲爱,是不是?”
晚歌通红着双眼,怒冲冲地甩手。“我为什么不配?我再坏,我也比这世间大多数人更懂得什么是爱!可你呢,你呢?你懂什么是爱吗?别用那种令人厌恶的眼神看着我,我不是跪在你脚下的愚民!”
酹月沉默了,再望向她时,眼底隐隐有了些复杂的悲悯。
“不要这样看着我。”
晚歌阴下脸,一字一字地说。
“这么多年了。”
晚歌一怔,“酹月……”
“你心中的戾气,依然没有化解。”
酹月忽然念咒,周身爆出一阵强大的白光,那魔弓的黑光在她手中忽隐忽现。
“我心中的情爱,也一样不会化解。”
晚歌倔烈地说。“只要你一句话,我马上毁了这魔弓,助你阻止魔王降世,让这世界恢复前一刻的太平模样。”
“先杀再救?”
酹月淡淡接口,语带讥嘲。“不,我不需要,倘若这是你用以证明初心的方式,那么,我的做法也必与千年前一样。”
晚歌一呆,蓦地意识到了什么。“你又想以身殉道?”
酹月不答,只默默加快了念咒的度,周身灵光爆涨,那魔弓陡然间剧烈震颤起来,伴随着外间天崩地裂的巨响,头顶黑影陡然间爆出惊雷般的怒吼
“杀了她!”
晚歌心头突突一跳。眼前的酹月,虽然容颜已改,可那眼底沉静,身周圣光,无不与当年景象如出一辙。她的心,她的选择,也无不语当年一般,深深刺痛她心。她忽地冷笑退后,却又脚下生根。“你的菩萨心真好……真好!”
酹月并不看她,静静念咒的模样忽然安详地让她害怕。仿佛她是天上的神祗,不过片刻时间就要回去天界。
“果然博爱之人,最是无情。你曾舍给我的那些美好回忆,原来,都不过是你的菩萨心肠吗?呵……呵呵……”
她口唇青,身子更是剧烈地颤抖着。“你的心透彻干净,却也少了一丝人性。我竟不知,原来这么多年都是爱上了一具泥塑木雕,我要你做一个女人,会哭会笑会嫉妒会去爱的女人,而你,却偏要做神。”
酹月仍是静默,只周身灵光忽然黯淡些许。掌心流出的鲜血被晚歌拂在指尖,滚烫的触碰,转眼成冰冷。
“你的菩萨心真狠……真狠!”
晚歌忽地大叫。
“菩萨……心?”
酹月终于应了她,却是重复了这样一句让她深恶痛绝的话。
“难道不是?”
她的镇定影响了晚歌,她又隐隐抓住了一丝模糊的希望。
“你杀了那样多的人,却来质问我的菩萨心肠?”
酹月蓦地握紧了魔弓,任凭皮肉翻飞,鲜血崩流。
“我杀再多人,也不愿伤你分毫。可你,却宁愿为了他人,伤我彻骨。”
晚歌恨恨道。
“你杀人造孽,却将源头推在我的身上。这就是口中所谓对我的一丝光明?”
过于冷静犀利的态度刺伤了晚歌,她咬牙道:“当然是因为你,当年我本已打算收手,可你却不给我回头的机会。是你逼得我走投无路,是你,逼得我千年来作茧自缚。如今你却要摆脱干系么?你休想。”
蓦地上前,她轻轻攥住了她一绺乌黑长,在指尖细细卷弄。“你是我的,酹月,你的每一寸骨肉,你的每一根丝,都是我的。”
酹月一怔,却不怒笑。“睁开眼睛看清楚,我的每一寸骨肉,每一根丝,可还是我?”
“你……”
“我早已在千年前便已死去,你强行逼我出世,更霸占她人身体,你以为这样子的我还是我自己?”
“……”
“你看看清楚。”
手指的鲜血随她拂过脸颊的动作,一滴悠悠悬在了眼下,似落未落。“这张脸,这双眼,可还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