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一步步走上高台,牡丹坊楼下的客人,纷纷被倚在凭栏的绝色佳人吸引。
只见美人丹唇轻启,口中像是念念有词,开始还是默念,最后她才喊出声。
“苏氏女苏婉,国公府苏世子之女,今日自呈苏氏之罪,百年世家,几朝重臣,趁西南受灾,圈地万亩,苛待佃农,暗害西南留县欲上书主簿,又放火至其满门被灭。臣女今日死谏,是为不孝,惟愿皇帝陛下惩治恶人!”
话音刚落,牡丹坊内常年弥漫的暧昧气息顿时消散。
连在风尘中摸爬滚打的妓子也一时忘了与客人调笑。
世家贵女?这便是世家贵女?
还是名门苏氏!
苏婉紧接着又重复了一遍,字字铿锵,像是要用光所有的力气。
今晚月色正好,月光映照着美人面,苏婉微微伸出指尖,恰好接住几缕浮尘。
。。。。。。
那个丫头还是老样子,一惯贪吃。
苏婉小时候就自负美貌,和家中姐妹并不亲近,在姨娘的耳濡目染下更是看不惯嫡出的兄弟姐妹。
爹爹疼爱,姨娘又受宠,她的日子比嫡出的那三个还要好。
可自从她容貌损毁,一切就都变了,姨娘日日疑神疑鬼,性情愈暴躁,父亲也渐渐冷落她们母女。
她这才明白过来,父亲的疼爱都是有条件的,比如她的美貌或者是姨娘的乖顺。
至于情意。。。。。。由谁给出的,谁便能再收回去。
从此夫妻和美,一家人尽可享受天伦之乐。
只有她和姨娘在暗无天日的小院子里日日怨怼。
哦。。。。。。还有一个倒霉蛋,因为贪吃喝下了那碗下药的银耳羹。
真的是因为贪吃吗?又真地这般巧吗?
偏偏就是月团儿替苏妙挡得灾,这个赵氏的亲生女儿,赵氏最不在意的一个女儿。
还有就是姨娘被处置之前声嘶力竭地喊着药量并不重。
香姨娘她再跋扈,若没人蛊惑教唆,真地敢给人下毒吗?
在西南的许多年,苏婉总是会想起这些往事,越想越乱。
直到那个爬墙要摸进别院,意欲寻苏家圈地证据的主簿出现。。。。。。。
苏婉开始只是拿他当个乐子的,一个没有世家背景,靠着十年寒窗考取功名的小小主簿,竟然有胆子和苏氏抗衡。
真是可怜又可笑。
可慢慢地,她竟然觉得有趣,原来这世上还有一种人,完全脱离了她所接触的后宅阴私与尔虞我诈,就凭着对百姓的一腔热血,为了西南饿死的几十户人家,以血肉之躯也要讨个公道,哪怕粉身碎骨。。。。。。
她被苏家除名,但苏国公也不会缺她一口饭,只不过困在西南的别院中,不得回帝都罢了。
谁又想回去呢?
就是有些无聊,但自从那个小主簿时常找她搜集证据后,她的日子倒是多了两分色彩。
他给她讲西南百姓,讲田地税赋。
她就给他讲后宅阴私,讲她那个狠心的爹,下毒不成反被处置的姨娘,让他知道苏氏有多可怕,里面的人有多疯狂。
有时候她也会讲讲兄弟姐妹,喜欢吟风弄月其实文不成武不就的大哥,一心铆足了劲奋向上的二哥和三弟,还有心狠手辣的两个姐姐,对了,还有个傻妹妹,据说就是被她姨娘给毒傻的。
她指着自己脸上的水仙花箔对着小主簿说:“这便是当初我那个傻妹妹想出的好办法,头一回,还是她专门学了给我画的,你都不知道有多丑?你说她是不是傻啊?我和她又不亲,她还费这个心做什么?”
小主簿从文书中抬起脑袋,淡淡道;“她不傻,比其他人都聪明,她知道你是她的姐姐。”
而其他人都忘了。
是啊,一家子骨肉至亲,他们原就没有什么血海深仇,到底为何走到了这一步?
在那个大魏权臣之家,夫妻可以算计,姐妹可以反目,亲生儿女可以利用,一家人可以互相陷害!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蓝衣女子像一只蝴蝶翩然落下。
紧接着楼下传来阵阵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