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句实话。他从小父母双亡,当年师父也死得干净利索,没什么让他端茶送药的机会,这服侍病人的活儿确实是生平头一遭。拾来听了,想笑又没那个菁神,嘴角轻轻一扯。魏可孤学了乖,再喂时动作便轻慢起来,拾来扶了他的手慢慢将那碗参汤喝了,因心中隐隐透着甜蜜,那微苦的参片也仿佛泛出一丝甜意来。如此一晃数日,拾来日日以参为粮,又有魏可孤每日接续内力,待到第二支参还剩一小截须尾时他伤势已大有起色,菁神也比先前好许多,只是到底经过这一场大病,人却瘦了一圈,那一对眼睛更显得大了。魏可孤见他容色憔悴,心中十分内疚,想这少年以前撒泼耍狠虽然令人生厌,但总比现在这个模样来得健康,忍不住叹了口气,道:&ldo;明日我下山去,再想法子弄几支参来。&rdo;这山下附近市镇上都是小药铺,想来定是没有人参这些名贵药材,没有别的法子,只好打那些富户的主意了,富贵人家爱惜姓命,家中往往备有人参燕窝等物,虽然以前没干过此等买卖,但此刻说不得也只好做这一票。拾来沉默一会儿,低声问道:&ldo;你这么费心,到底是真心想救我,还是怕我死了,再也问不出公子殷的下落呢?&rdo;这问题在他心中萦绕已有好几日,起先在车上见到魏可孤出现他只觉得欢喜和安心,来不及多想便昏睡过去,待到神智一清不免就开始东想西想。他在魏可孤这里曾经一连碰过两个钉子,因此再也不敢一口咬定魏可孤这么做是出于对自己的喜欢了,想来想去,只觉得惶然。魏可孤沉默良久。他一直想着要救他,但为什么要救他这问题从来也没有深思过,拾来这一问倒把他也问得迷惘起来,好半晌才缓缓道:&ldo;我也……不知道。&rdo;这虽是一句大实话,却不是拾来想听的话,抬头呆呆看了他一会儿,终于轻叹了一声,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放心。魏可孤久未听他出声,看过去见他双眼闭着,只当他睡了,自己也翻了个身,刚要合上双眼,忽听那少年声音幽幽说道:&ldo;不管怎样,你这样对我,我很欢喜。&rdo;一夜沉吟,不得安眠。拾来再醒过来时天色已大亮,魏可孤把那剩下的一截参也熬好喂他喝了,嘱他好好休息,临走时又在洞口洒下一道药粉防止蛇鼠进入。他上次把拾来单独留下让他落到那恶少手中,这次没办法又得把他留下,心中着实有点不放心,各处都仔细察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遗漏之处了这才准备下山去。魏可孤做这些的时候,拾来就一直躺在草丛上眼巴巴地随着他身影打转。魏可孤回头与他眼神一触,怜惜之情油然而生,温和地道:&ldo;我很快就回来的。&rdo;拾来听了,微露笑容,点一点头。待到洞中只剩拾来一人时,虽然他也想照魏可孤叮嘱的那样好好休息,但不知怎的却怎么也没法合上眼睡觉,明明知道他不可能这么快就回转,但还是忍不住一直看着洞外。到了下午,渐渐变了天,眼看着乌云聚顶,快要下大雨了,魏可孤的身影却还是没有出现。稍顷那牛筋粗的雨条哗哗地打下来,洞口象被一道水帘给遮住了似的,外面的树木都看不清楚了,惟有白茫茫一片。拾来又急又担心,只恨自己身子不争气,挣扎着挪动到洞口,睁大了眼望着来路。夜幕垂下,雨却仍未停,虽然视线所触之处早已昏暗难辨,但拾来还是固执地靠在洞口山壁上,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甚至连姿势都没有换过。终于雨幕中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他眼睛一亮,身子还未直起,魏可孤反被这黑漆漆的一片给吓了一跳,跳下马便直冲过来,&ldo;拾来?!&rdo;见到他倚在洞口神情欢喜,惊道:&ldo;你怎么出来了?&rdo;话未说完,已被那少年紧紧抱住脖子,低低呜咽道:&ldo;你可算回来了。&rdo;魏可孤微微一怔,刹那间有片刻恍惚。他想起了那一次他在伎院消磨两日,回去后那小鬼也是这样紧紧抱着他,也是这样呜咽着说&lso;我以为你不回来了&lso;,这两次的情形何其相似啊。魏可孤闭了眼,暗中一叹,伸手想把拾来手臂拉下,忽觉触手处冰凉,原来拾来这大半日靠在这里,风吹着雨打湿了他半边衣衫,轻轻一拧便可挤出水来。魏可孤心中一凛,推开他,怒道:&ldo;你不要命了么。才好一点又淋雨,万一染了风寒内外夹攻,你是想累死我还是怎的。&rdo;说着,将他抱起入内,见到自己临走时埋的火种还是那个样子,他也不晓得拨一拨把火生起来,更是生气,恼道:&ldo;你不生火,万一野兽进来吃了你怎么办?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