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锦棠微微松气,既然不是赵见深,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她下了马车,沈鹤龄身穿月白色杭绸直裰,身姿高挑,双目清朗,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薛锦棠怔了一下。她了解沈鹤龄,沈鹤龄在外人面前一向冷清,这样笑是很少的。
“走吧。”
沈鹤龄拿扇子击了一下手掌:“去我的车上说。”
杏枝拉住薛锦棠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头。她又看了沈鹤龄一眼,满满的都是警告与防备。
“没事。”
薛锦棠拍了拍她的手,跟在沈鹤龄身后,朝另外一辆马车走去。
沈鹤龄撩了马车的车帘,让薛锦棠先上去,他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才坐上去。
他视线从薛锦棠脸上扫过,眼前的这个女孩子真是漂亮。如玉般的脸颊,精致的鼻梁,嫣红的唇,姣好的下巴,修长的脖颈,没有一处不美的。
她跟盈盈长得不像。有两处却十分类似,她们都有冰雪般晶莹白皙的皮肤,明亮如星子、清澈如小溪的双眸。
他该猜到的,他早该猜到的。
“盈盈。”
沈鹤龄声音有些发抖:“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这一句盈盈,让薛锦棠心头酸软。这世上叫她盈盈的人已经不多了。
母亲与外祖父都不在了,只有阿鹤哥哥与纪琅会叫她盈盈了。
再次听到别人叫自己的小名,她的情绪也有些受不住。她很快就让自己冷静下来,叹息道:“阿鹤哥哥。”
这就是他的盈盈,沈鹤龄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两只眼睛微微发红地看着她:“盈盈,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在别院养病吗?你怎么会在北平府,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的声音发抖,手也在发抖,眼睛里都是疼惜。薛锦棠想起他们之前无忧无虑的时光,突然哽咽,两行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下来。
这话该从何说起呢?
儒雅俊秀、疼爱她的父亲竟然跟汝宁公主勾搭成奸,趁母亲生产时买通稳婆,害母亲一尸两命。她得知父亲要娶汝宁公主,心里替母亲不值,搬到了别院,直到汝宁公主与父亲成亲三个月后才第一次拜见她。也是那晚,汝宁公主派人拿刀夺了她的性命……
昔日她是外祖父的掌上明珠,母亲与父亲的心肝宝贝,纪琅与沈鹤龄疼着、护着的小妹妹。短短一年,她先后失去外祖父、母亲,又看到了父亲的真面目,这让她如何承受?
她一直忍着忍着,因为没有人能替她分担,现在见了沈鹤龄,她心里的委屈与痛苦实在忍不住了。
她咬着唇不哭出声,沈鹤龄心痛如绞:“不怕,不怕。”
他伸手将她搂在怀里,声音压抑地安慰她:“阿鹤哥哥在,你别怕,慢慢说,不怕啊。”
他一声一声的安慰,紧紧搂着她,薛锦棠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马车停在郊外一片草坪上,车内的哭声渐渐低了,响起少女沙哑的声音。她将事情的经过跟沈鹤龄说了。
沈鹤龄脸色苍白,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薛锦棠以为他不信,苦笑一声:“要不是我亲身经历了,我无论如何也是不能相信的。你不信,也是正常的。”
沈鹤龄背在身后的手死死掐进了手心。
他不是不信,他是后悔、是自责。
汝宁公主不许盈盈出门,他再也没见过她,他该想到她是出事了的。他想到她失去自由,想到她可能受苦,却没想到汝宁公主这么心狠手辣。
师父将盈盈托付给她,他又做了什么呢?
他没能保护好她,再次见到她之后,也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她。他不分青红皂白,护着亲生的妹妹,给她难堪,寒了她的心。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污蔑作弊,还跟她退了亲事。
盈盈以为他是个谦谦君子,不知道他母亲与妹妹污蔑他作弊的事,其实他知道的,他知道却不告诉她,就为了能顺利退亲。
只差一点,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拥有她了。这世上还有比他更自作聪明的人吗?
☆、57。护短
沈鹤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我怎么会不信你,我只是怪自己没有护好你,辜负了师父所托。”
我是你的阿鹤哥哥,你难道忘了吗?
一言既出,什么马都难追的那个人不是沈鹤龄,而是你的阿鹤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