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夏庆明脸上挂着黑色墨镜,夏星看不出他难不难过。
但她想,他应该是不难过的。
及早从爱情里抽身并有了新欢的男人,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前妻而感到难过。
他甚至,一直把她母亲当成了个包袱。
在爱情里面歇斯底里的女人,向来不受男人尊重。
夏庆明走后空中飘起蒙蒙细雨。墓碑照片上的女人留着一头柔顺长发,阳光之下笑容明媚,和夏星记忆里颓丧消瘦的模样有极大不同。
应母亲生前的要求,她墓碑上的照片停留在二十岁。
那一年里,她遇见夏庆明。
指尖轻触在照片上女人弯起的唇角处,夏星轻喃着反问:“这就是你一直执着着的所谓爱情?”
你死后。
他连滴眼泪都没为你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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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星从有记忆起就没怎么见过夏庆明。
从小时候幼儿园组织亲子活动其他小朋友都是父母参加而她只有妈妈一个人时,父亲这个角色,好像就从来没在她的生命中出现过。
偶尔的逢年过节时期,夏庆明回到家里,也只是例行公事般吃上一餐饭,随后离开。
来去匆匆,停留的极为短暂。
那时候城市里面还没有明令禁止燃放烟花,年三十玻璃窗外万家灯火通明。
礼花燃起时,母女两人分坐在餐桌两端,捧着手中的白色瓷碗,垂头听夏庆明离开时的关门声响。
直到楼道里夏庆明的脚步声音彻底消失,对面的女人会抬起头看向夏星,吸着鼻子眼圈通红地抱歉道:“我们吃我们的,爸爸他。。。。。。他只是工作太忙了。”
小夏星对此懵懵懂懂,但她什么也没说,只跳下凳子坐到女人身边,一下一下地用衣服袖子为女人擦拭眼泪,笨拙安慰:“妈妈别哭,你还有我,星星陪着你。”
但她的安慰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
夏星还是能经常听到女人的哭声。
半夜睡醒起床倒水时,放学回家作业写到一半时,晚餐吃完后。
那些透过门缝传递而出的女人哭声,压抑而又绝望。
偶尔夏星路过她房间门口时,会听到她和夏庆明打电话的说话声音。
歇斯底里,又带着极度崩溃。
像是在发疯。
所以夏星经常从小就很会看人脸色。她从来不会问爸爸在哪,也不会爸爸问什么时候回来。
就好像是在跟谁较着劲。
母亲越爱他,夏星就越不想在意他。
等到夏星逐渐长大,这样的情形发生多了,她对此已经感到麻木。
她其实是有一点瞧不起母亲的。
四十岁不到的女人聪明漂亮,能力样貌都在上层,夏星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要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捉弄成这样。
可怜又可悲。
夏星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真的终其一生,只为了守住自己心中那点儿虚无缥缈的幻想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