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内横七竖八躺了五六个人,方航点的尽是伤感情歌,扯着嗓子唱到最后声音哽咽,边哭边唱,我素来不会安慰别人,只好管住嘴不去说更为残忍的话。
方航把话筒递给陈揽朝,他起初推脱,最后接过话筒跟着伴奏唱起来,声音又沉又稳。
灯光闪烁,洒落他侧脸轮廓,我是头次听他唱歌,好像山泉突然淌过我这条干涸的小溪。
方航挨着我坐下,见我痴痴地看向陈揽朝的背影,递给我一罐新开的啤酒,“你就是欺负他这辈子没遇见过这么喜欢的人,你就是被爱者有恃无恐。”
是,道理我都懂,但我今天好像是局外人,主要起个一声不吭陪酒的作用。
我拍着方航的肩膀,琢磨半天道:“哎,没关系的,谈过恋爱失去了以后才称得上失恋,你这顶多算表白被拒。”
闻言方航拉下脸,更伤心了,一口一口灌啤酒,将混合几种不同颜色的酒倒在一杯仰头喝下。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哎呀,现在是让他喝个痛快,还是阻止他啊,我一时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曲毕,陈揽朝把话筒递给其他人,方航将胳膊搭在他肩头,略带沧桑地说:“这是首伤感情歌,你怎么唱的那么高兴?”
陈揽朝似乎想安慰他,一开口却变了味道,“恕我不能感同身受。”
“你该想想你和前任分手的时候是什么感受,代入一下。”
方航颇为认真地说。
我听得肉跳,嘿嘿看向陈揽朝,“你还有前任呢哈哈哈哈,真挺不错的。”
“你呢,要是再跟他说一些不着调的话,后果你知道。”
两人在说暗语,陈揽朝微微一笑,笑得特含蓄,只是隐藏其中的警告令人瑟瑟发抖,后面的话没补充完整。
方航哭得稀里哗啦,“你们俩应验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说出的话真令人心寒。”
一晚上直到十一点,几人光陪方航喝,他喝成一堆烂泥,陈揽朝叫辆车把他送回家。
这里距离我家不远,我俩喝的不多打算走回家,途径海滩,他拉着我的手走到一处清净地。
时间太晚了,宽阔沙滩上闲逛的人寥寥无几,月亮在海面沉亡,清冷的光辉只在远处荡漾。
“高三你送我情书,我当时又激动又害怕,”
他看着我,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是先拒绝你,还是先和你解释原因再拒绝你。”
糊弄我,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当时我家乱的一团糟,恰逢我哥婚期,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如果你愿意听我就挑重点跟你讲。”
陈揽朝伸手把我揽过去,脑袋歪在我肩膀上,解释几年前的、已被我淡忘的事情真相,语速很慢,声调放得很低。
远处海面与天际相交,一片浑浊,他轻声诉说那些尘封的过往,像是在海天相连之处强行撕开一条裂缝。
“其实当时我哥有个交往多年的女朋友,我父亲却对他的另一半早有人选,他想知道我哥是把感情看得更重,还是事业看得更重。于是给他两个选择,要么一无所有和他心上人在一起,要么和沈家小姐联姻,继承家业,同时沈家会提供一部分资金和让出股份。”
“我不明白,我不知道为什么恩爱的两个人能说分开就分开。后来新婚夜那晚,我哥抛下新娘睡在沙发上,我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喜欢他什么?就因为他喜欢你,从小到大爸妈和哥哥给你的爱不少。”
陈话详搁下手中的酒杯,看他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那就答应他,小孩子之间开个玩笑不足为过,以后迟早要回归正轨,提前玩玩不打紧,别太当真。”
感情不值一提,它要是重要呢,就是璀璨夺目的珍珠,它要是不重要呢,就是烂大街的破石头,甚至是从另一种生物体内强行剥离的烂石头。
爱一文不值,总有人是那个例外。
强行安在他身上的枷锁,他有什么能力摆脱,他百口莫辩。』
陈揽朝用第三人称转述,神色很平静,一点起伏都没有,平静到让我以为他在八卦别人的事。
气氛压抑得喘不过气,我抖开手边的外套披在陈揽朝身上,然后扣住他肩头把人往怀里搂。
“原本我以为我的未来一片漆黑,在那之后我明白,呵,这不是一眼看到头了吗?”
他说,“等我到了适婚年纪,父亲故技重施,用事业压我,逼我与阮钦订婚。”
阻碍我们的何止这些。
我问:“为什么现在和我说?”
“早晚要解释清楚的,而现在是因为我想追你,追人就得拿出追人的态度,不能让误会成为破坏感情基础的罪魁祸首。”
他说了好长一段话,我满脑子回荡着“吧啦吧啦,我想追你,吧啦吧啦吧啦。”
我整个人好像炸开了,飘到云端见到佛祖,他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不听不听,我捂住耳朵跑了。
半路遇见拿着弓箭的光屁股小孩,他二话不说举起箭瞄准我,“嗖”
的一声,我被击个正着。
然后的然后,我一脚踩空回到现实,怀里搂的人眨着明亮的眼睛看我,带着疑问,藏着渴求。
为何如此惹人生怜,看得我春心荡漾,偏生这个让我醉生梦死的人纯情的问我“现在开始,晚了吗?”
完了完了,救护车,help!!s!!
哇,好正式的表白,如果忽视一直试图往我身上啃一口的死蚊子的话,在我耳边嗡嗡嗡,真毁气氛。
你没老婆吗?回去抱你老婆去,别来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