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越王……”
如何交待?
但王载没说下去。
因为小裴大人的身影早已在门边消失了。
直到戌时正,夜沉无星。
裴旸处理了吴钦之事回府,贴身侍仆若朴已在阶下等着。
他一下马,若朴就急着迎上去,“长公子,老爷让您回来后立即去见他。”
裴旸边走边问:“父亲在书房?”
若朴紧跟在他身后,怯怯地说:“在……在家祠。”
裴旸放缓了脚步,望了眼若朴凝重胆怯的神情,隐约有不好的预感,转而向裴氏家祠走去。
敞阔的祠堂灯火通明,一尊尊牌位高低错落,正中的金匾与楹联皆是先帝亲笔所题,无不彰显世家望族之显赫。除裴老太师已乞骸骨,裴旸之父裴恪现任国子寺祭酒,裴氏父子均在朝为官,正是鼎盛。
眼下,这位祭酒大人就站在牌位之下,负手背立。
裴旸稳步走近,行礼唤道:“父亲。”
裴恪没转身,悠缓着说:“吾儿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可督司百僚,当真是出息啊!”
‘出息’二字的语调被扬得极高,乍一听以为是夸赞,但裴旸心里明白,秉承敦肃礼教家风的父亲,从来不会如此突兀地夸他。
裴恪转身,双眸死盯长子,“你还记得执掌御史台的第一日,对陛下说过什么吗?”
裴旸答:“记得。孩儿向陛下保证,监察百官当‘铁面为公’,常存‘公道”
二字于心。”
“还记得,为父以为你忘了呢。”
裴恪冷笑几声后,突然指着他厉声一喝,“给我跪下!”
裴旸面色淡然,撩袍跪地。
裴恪盯着长子口中直念:“卢氏只手遮天,以官吏任免之权行同党伐异之举,借税粮财计之名行中饱私囊之事,卢氏兄弟二人执掌吏部和度支多年,引得朝中多少清流忿懑不平!今日,陈御史弹劾奸恶,为民请命,你作为他的上官,不与他勠力同心,反阻挠上谏,说!为什么这么做?”
裴旸只静答了一句:“弹劾重臣,证据不足,是陈绰行事莽撞。”
“行事莽撞?”
裴恪反笑,“你当为父是老糊涂了么!御史台的下属各个唯你马首是瞻,可陈绰为何要孤身弹劾二品大员,是因为他不信任你!不信任御史台!”
他俯首将脸贴近低声逼问,“他指控你和狄尚书伪造证据,你且说,到底有还是没有?”
裴旸默了默,竟然抬目朗声道:“卢源已被判处腰斩,蠹虫将除,父亲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裴恪深知长子性情。若要透明,他分毫不掩;若要隐匿,他半点不彰。可方才他未置可否,说明他对伪造证据之举并不否认。
这算是将裴恪彻底激怒,“好啊!你身为御史之首,掌朝廷天宪,暗里行事却是如此龌龊!这就是你奉行的‘公道’吗?这就是你所言的‘铁面无私’吗?”
他手指长子怒急,“难不成,你投靠了秦王和楚王,借御史中尉之权,干的却是结党营私的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