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年遐的尾巴紧紧裹着他的手腕,许久后突然绷紧,颤抖了片刻之后,又软软地垂下去,不动弹了。
晏伽刚好行完了两个周天,抬了抬顾年遐的脑袋,问道:“睡着了?”
“没有。”
顾年遐微微摇头,“我累了。”
晏伽叹了口气,将顾年遐打横抱上了床,脱衣擦脸一气呵成,接着便和衣在他旁边躺下了。
顾年遐睡觉的时候总是变回小狼,拱进晏伽怀里,热腾腾、软绵绵的一团压在他胸口,还带着吐息时的起伏,倒也不觉难受。
今天丑东西看太多了,顾年遐总觉得眼睛疼,这会儿要多看看晏伽的脸,忘掉仙境中的那些才好。
晏伽把顾年遐往怀中揽了揽,忽然出一声叹息,惆怅地看向月色流溢的窗台。
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安眠的夜晚了,刚拜入山门时和同门挤在一起,闹腾着入睡,再到后来成为徒,搬去偏僻的山塘专心修炼,最后是身居掌门之位、独自宿在冷清的窈竹峰。他生性就是喜爱热闹的,忍受不了这样的冷清,但世事总是由不得他。
顾年遐不大像怀揣千年冰魄的魔族,周身总是热乎乎的,倒像汤羹和被褥,晚上睡觉时挨着他,赶也赶不走。
这会儿顾年遐困得眼皮打架,还是强撑着将爪子搭到他脸上,迷迷糊糊问道:“看着我做什么?”
晏伽伸手戳了一下他鼻头,说:“就是没想到,现在也只有你陪着我了。”
“我当然陪你。”
顾年遐昏昏沉沉地说,“我可以陪你很久很久……”
晏伽没再回答,床帐里又寂寂然了许久,才传出一声轻叹似的应答:“睡吧。”
他拍着顾年遐的背,一下下很轻,仿佛很遥远的孩提时期也被自己的娘亲这样哄着睡去。
窗外一夜微风,两道身影相拥入眠。
这晚晏伽睡得很好,竟然没有颠三倒四地做怪梦,实在罕见。他在晨光里睁开眼,看到一丛柔软的黑近在咫尺,一时间让他有些茫然。
顾年遐睡相洒脱地枕在他胸口,头散着,衣裳凌乱,半边脸都压红了。晏伽见惯不惊地起身,将顾年遐的脑袋拨正,拍拍脸:“起了。”
“嗯……”
顾年遐艰难地扒开眼皮,翻了个身,四肢并用地挂到晏伽身上,双手抱住他的腰,一呼一吸都慢下去。
晏伽好不容易把人弄醒,吃过早饭就送他去了学宫。一路上顾年遐牵着他的手,默默垂头走了许久,忽然对他说:“昨晚你教的我记住了,就算在梦里,我肯定也能一下子认出你。”
“好。”
晏伽点头,“记住,到时要毫不犹豫地相信我。”
“记得了。”
晏伽站在街上,目送顾年遐走进学宫,身上飘逸的宫装袍带伴随着铃音作响,直至消失在朱门之后。
袖中刀光一闪,精卫跃了出来,望着学宫方向,说:“既然敌暗我暗,为何要主动暴露?此番与学宫撕破脸,就没有退路可言了。”
晏伽笑道:“我做事很少会给自己留退路,做便做了,成不成另说。若事事都留退路,也狠不下心放手一搏了。”
“罢了,你们闹腾吧,我要回去睡一觉了,运气好等我睡醒起来,还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精卫刚打着哈欠要钻回刀里,忽然听到晏伽语气僵硬地开口问:“您在刀里的时候,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