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雪茄抽完,他又点燃了一支,只是辛烈的烟雾含在口中,都化为了酸涩难当的苦味。
他不是没想过,安娜会在校园里交一个同龄男朋友,也想过安娜可能会将自己交付给那个男孩。近几年,社会越来越开放,人们对性。爱不再是讳莫如深的态度,青少年尤其如此。所以,他从来没想过,也从来没要求过,安娜像天主教修女那般生活。他只希望她能健康成长,谈一场被世俗接纳的爱恋。
他将自己最信任和最得力的助手,留在了她的身边,将旧金山寸土寸金的别墅收拾出来,供她居住,给她办好了排名靠前的私立中学的入学手续,他以为她今后的生活,会像他想象般一帆风顺,却没想到她会被同龄的男朋友骗到流产。
谢菲尔德蹙着眉,有些烦躁地抽了一口雪茄,两只手撑在栏杆上。栏杆被夕阳炙烤得发热发烫。刚好这时,安娜走到了他的身边。他闻到了她身上的气味——她没有喷香水,因此气味芬芳得有些复杂,有胭脂和口红的香味,也有洗衣粉洁净的味道,还夹杂着一丝洗发水的清香。
他闻着她的气味,居然不受控制地、有些疯狂地幻想,当她和那个男孩亲近时,体温是否如他手掌下的栏杆般发烫,气味是否像今天这么芬芳。
必须承认,他像个年轻小子一样嫉妒了。
现在,他不管看什么,似乎都能看见安娜和那不知名男孩亲近的影子。尽管他不认为她是被玷污了,却想将她被占有的痕迹全部抹去。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体验,安娜唤醒了他沉寂已久的青春,也唤醒了他体内狭隘的、阴暗的、自私的情绪。一时间,他想要占有她的想法变得无比强烈。
可是,不能。
真的不能。
——
安娜没有读心术,看不出L先生在想什么。她看着他挺拔的侧影,本想主动打破沉默,思考了片刻,还是决定敌不动她不动。
陪他站了一会儿,她的腿有些酸了,干脆一屁股坐在了露台的椅子上。迈出第一步后,她的神经复苏似的活泛了起来。她本就是个不知羞耻的女孩,只是在他的面前有些拘谨而已,但想起他的不告而别和不联系,她就暂时将拘谨抛到了脑后。
安娜将胳膊肘放在玻璃桌上,十指交握抵住下巴,眼珠向上转,望向L先生:“你怎么来了?”
学校有礼仪课,她也买过不少礼仪书来看,但一开口,不知有心还是无意,总是那么没礼貌。
然而,她越是粗俗蛮横,越是粗鄙无知,整个人就越发天真无邪。
谢菲尔德顿了一下,回过头。从他的角度望去,正好看见她浓密纤长的睫毛。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长睫毛,心里想的却是,那个男孩是否吻过她的眼睛。
她爱蹦爱跳,热爱运动,住院时期袜子上总沾着脏兮兮的草屑。最近天气越来越炎热,她肯定会跑得大汗淋漓,鬓角和上衣全部打湿,然后像从前扑进他的怀里一样,扑到那个男孩的身上,紧紧地搂住那个男孩的脖子。那个男孩也许会亲吻她的嘴唇,又也许会亲她湿漉漉的、小扇子似的黑睫毛。
谢菲尔德的神色毫无变化,插在裤兜里的那只手,却无声无息地握成了拳头。
安娜迟迟没有等到L先生的回答,不禁颇为心虚,怀疑被他看穿了小心思。毕竟她活蹦乱跳,完全没有流产手术的后遗症。L先生是那么理性睿智,或许在她靠近他的一瞬间,就已经知道了她在玩什么把戏。
她却没有想到,在她心中理性睿智的L先生,已经被嫉妒攫住了心神,完全无法正常思考。
心虚的安娜问道:“看我干什么?我做错什么了吗?”
尽管已经嫉妒得快要失去理智,谢菲尔德却从未想过要怪罪安娜。他和雅各布的想法一致,都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安娜。
他回到她的身边,也不是为了兴师问罪。不好的事已经发生,兴师问罪只会对她造成二次伤害。
误入歧途不要紧,他有能力将她从歧途上拽回来。他的思绪如此冷静,却无法浇灭狂躁的、熊熊燃烧的嫉妒烈焰。
他用尽全力克制着内心充满兽性的冲动,克制着想要惩罚安娜男朋友的冲动,忘了回答安娜的问题。
他的沉默让安娜越发心虚。在他的目光下,她觉得自己已经无所遁形。他可能在想,她是个满口谎言、毫无底线的小骗子,为了把他骗过来,无所不用其极。或许,他已经不信任她了,所以才会这么长久地盯着她,用不带任何感情的眼光审视着她。
她忍不住想要解释,但又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她就是这么坏,为了把他骗回来,连自己的名声都不惜败坏。
想到这里,她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身边,用两条热烘烘的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似乎僵了一下。
安娜将他的僵硬理解成了抗拒。他为什么要抗拒她?难道最先做错的人,不是他吗?如果他没有不告而别,她才不会利用流言把他骗回来。
安娜搂着他的脖子,仰头看着他,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冲动地亲吻他,只是认真地打量着他的脸孔。
她想,他年轻时候的长相,一定俊美得几近轻佻,不然为什么老了以后这么好看,每一根皱纹都令他更加沉稳且冷峻。岁月没有让他保持青春不老,却用另一种方式眷顾着他,让他比年轻时候更加有魅力。
安娜很清楚自己没有迷恋老家伙的爱好,她只是刚好对这个男人一见钟情而已。
感受到他的身体越发僵硬,她禁不住在他的耳边,甜甜地挑衅道:“你生气了?你有什么资格生气?你离开的时候,难道没想过我会那么做吗?对,我那么做都是为了让你回来。”
说着说着,她不小心把口香糖吞进了肚子里,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捂着喉咙,干呕了一声。
这个动作在谢菲尔德的眼中,却变成了另一个意思。
她是因为他才步入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