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而悠远的目光。什么意思?示威?炫耀?挑拨?看不出其中的味道。于是便只好,举起双手成筒状,冲着莫乙喊:“加油!”
深远的眼神更暗。“加油!莫乙,加油!”
至少,不要让他以这种令人摸不透的眼神看她。这会让她心慌,会让她觉得这样深沉的他,读不懂的他,离她很远。加油!……却还是输了。以微弱的比分落败。莫大公子坐在场中,毛巾覆着头。许久许久,直到围观的群众开始慢慢地散开。这,应该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真正的失败吧?也难怪挫败如此。像他们这样的人呵……唯爱想像着自己有朝一日落败的景象,他和她,是同一类人。天之骄子,不相信自己会输,也输不得。所以,如今,这种尴尬的心情,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的感受。本想离去,却因此顿住了脚步。慢慢地,走到场中央,她朝他伸出手:“起来吧。”
他没有动,也没有抬头,只默默地:“不用你同情。”
她笑,“我没有同情你。或者,你希望我去赞扬他?”
伸手指了指体育馆另一端,人群涌动欢呼不断的队伍。“……”
他沉默,不理她。她蹲下来,与他同高。一笑:“不想我去,干吗和我闹别扭?”
顺手就着他盖头的毛巾,为他擦着头上的汗。没错,他们,是输不起的。即使输了,也还倔强到底。“谢谢你的三分球。”
她说。不常安慰人,也不太懂得安慰的方式。如果是他,他会……“唯爱,我喜欢你。”
眼前低着头的人说。“因为,此刻我在你身边?”
她笑他。“我是认真的。”
他一把拽掉盖头的毛巾,直视她。“我承认,刚认识你的时候,接近你是因为你的高傲。但,你知道的,早就不是了,吻你那时起,便不是了呀。”
她皱眉,起身。他一把拽住她:“送你手机,是希望从今以后,再不要听到人工答录的声音。希望你看我打球,是想你看到我很酷的模样。接送你回家,是珍惜与你一起的时间。梦想有一天,你会不只是我的朋友。我们是同一类人,你是最了解我的人,你知道我的高傲,如今,我却连高傲的自尊都不再想了,我在你身边,为了什么,唯爱,你懂的。你知道,我喜欢上你了。”
音量越来越大。惊动了场边没有散去的人潮。“所以,你留在我身边,从我身上所要得到的,便是我对你喜欢我的回报?”
果然很小的目的不是?他更用力地拽紧了她的手:“我想要答案。”
抬头,看到了体育馆另一端,白色而冰冷的眼神。甩开他的手,转头就走。走出几步,他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她的背影叫:“唯爱!做我女朋友!”
声音洪亮。她停下,发现场边白色的影子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有些赌气地,她转身。对着眼前告白的人。“好啊……”
她说。看到了他的笑容后,便也恶意地笑:“如果,这是你要的游戏,那么,我奉陪。”
他的笑容凝固。“游戏而已。要开始么?”
她问,神态高傲。他沉默,片刻,叹气。凝固的笑容再次绽开:“游戏也罢,女朋友。”
………………外二篇“这是什么?”
我皱眉,看着她递给我的童话书。“你的生日礼物。”
她笑着说。我接过来,“彼得潘?”
“恩”
。她点头。“一个永远不会变,得到自由的少年。”
看了我一眼,举起手,摸了摸我的头。我用力偏开,不喜欢她对我的态度。像摸弟弟似地。她看我躲开,便也没再摸下去,只说:“我希望你像他。”
“永远不会变么?”
我语气有些赌气的成分。她果然已不再在意到如此彻底了?若是以前,我违逆她,例如不让她碰触,都只会遭来更变本加厉的结果。而如今,永远不会变?骗人。变最快的,明明就是她。她摇头,目光深远:“是自由的少年。”
“谢谢。”
我呐呐地,接过来。她随即又提起一个大袋,里头装了乱七八糟的不少东西:“这些,爱慕你的女生们,送你的。”
“哦”
我接过,对此,习以为常。她这阵子,总爱帮学校里的一些或认识或不认识的女生,当免费的信差。她第一次这么做的时候,我曾故意用嘲笑的语气说:“你不是不再过问也不再干涉我的一切了么?”
她当时,轻描淡写地一边赶着要换鞋出门,一边对我说:“今晚我约了人,不陪你吃饭。”
我的话,便仿佛滴入大海的露珠,根本没有引起任何涟漪。徒增自己的苦闷罢了。于是,我便习惯了不再触及任何关于这方面的话题。越在意,越问,便越感觉到她的云淡风清。越问,便也越发增加我的绝望。她越是快速地忘怀,我便对那段记忆,越是深刻地回味……“过眼云烟而已。并不代表什么。”
“我们只是姐弟,没有其他。”
她这么说着的时候,竟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我几乎听见了心脏碎裂的声音,而她,却笑得该死地自然。那一刻,我甚至想冲上去,捂住她的嘴。不许她再吐出任何一个字,残忍得令人颤抖。我曾一度以为,她是喜欢我的。至少,是在意我的。不然,不会哭着,上了我的床。然而,上床对她而言,似乎只是一种寻求安慰的途径。她竟,该死地不在意。那一晚……那一晚,她淋了雨,心情低落得前所未见。却热得发烫,主动得让人心跳不已,热情得仿佛拥有我,便有了全世界。我感觉到了。她表现出来的一切的一切,让我曾一度以为,她的低落,是源于对我的在意,是源于对我们关系的不确定。所以,她才会不断地提起过去,任性地刮花我的车还不许我心疼,甚至有些恍惚地只想要紧紧地抓住我。她靠在我肩上沉沉睡去,蒙胧间叫着我的名字。一瞬间,我感觉到心脏疼得窒息。我竟让她如此地不安。开始痛恨自己的沉默,只因为不确定她的心意,因为该死的自尊。为什么会怕坦白对她的爱或许会遭受她的嘲笑?为什么会怕自己如玩具般,如易舞所说般,有朝一日,会被她丢弃?她叫我的名字,她竟然在梦里,仍叫了我的名字。那种心疼,至今仍无法淡去。那一刻,我甚至觉得我终于得到了她。我以为,我是了解她的。对她,我很少有解读错误的时候。却偏偏错了那么一次。最重要的一次。我给叔叔打电话,想公开宣布我们的关系。想抚平她的不安,更想光明正大地拥有她。但,她拒绝了。毫不犹豫。没有嘲笑,只是淡漠。不在意。后来,我不断地在心里,温习着那仅有的两次,我以为得到她的情形。一次,是源于对易舞的歉疚。一次,是源于低落的心情。于是便没来由地,心脏疼得快死掉了。怎么办呢?越温习,越发现,自己仅仅,是她的慰藉品。却,仍舍不得忘记啊——那仅有的两次。疼,却不想忘。再后来,我不得不放弃,开始改叫她姐姐。我承认,我是没有勇气的傻瓜。我怕,再继续生她的气,她会把我推出她的世界。她让我搬离她公寓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即便当一个不说话的家人也行,我不想离开。还要自尊来干吗?若一定要我离开,要我再不存在于她的世界,还要自尊来干吗呢?于是,这么想以后,我便不再生她的气,我可以不再坚持非要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我可以不干涉她的一切,我甚至可以学着不再在意她上我床却把我当玩具……只要,在她身边。自尊,我不要。可,谈何容易。只当沉默的家人。谈何容易。我甚至情愿她嘲笑我的痴心妄想,也不愿意象现在般,总是捕捉不到她的目光。于是,我开始试着不再拒绝身边的女生。我承认,我依然做不到答应她的云淡风清,做不到过眼云烟。我希望她能一如高中时期,对于易舞的接近,在意得如吃醋的恋人。呵呵,吃醋的恋人……若不行,即便是不想心爱的玩具被抢走的孩子也成。我频频在她的面前带着别的女生闪现。我希望她能至少注意到我的存在。可惜,她注意到了,却不在意。再也不在意了……因为,她在意了别人。“这种兴趣,总有一日,当她觉得索然无味,或碰到令她更着迷的事物时,……将荡然无存。”
突然想起易舞的话。当时,也只是不安。不安呵,却终究成为了现实。她在意了别人。……很久以前,她因为篮球,而冲我发脾气。她说,她痛恨篮球。所以,我再不在她面前玩篮球。精英学校毕业后,也渐渐地很少再玩。因为,她不喜欢。她不喜欢……我一直这么肯定。直到,她看别的男人打篮球。站在球场边,疯狂地鼓掌。为每一个进球而兴奋。并且,这不是第一次了。我不喜欢那个人每次都故意长射进三分球,来吸引她的视线。我也不喜欢他每次进球后,故意跑到她的面前炫耀,等待她的夸赞。我更不喜欢他看她那种炽热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