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价呢?卖得还算公道吗?”
“公道个屁!急着看病救命的人,哪里会有时间跟人讲公道啊?——都是贱卖的!”
姜老太太往地上呸了一声,“现在是新政府,子越说,会站在我们这些苦哈哈的老百姓这边,可是晏大老爷放出话来,说天下乌鸦一般黑。新政府,跟旧政府有区别吗?”
姜宜凝脱口而出:“那他这一次可想错了!”
姜老太太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觉得晏大老爷说的不对?”
“当然不对。”
姜宜凝正想细说,突然瞥见姜老太太一直瞄着的那间有门帘的房里,多了一双黑色布鞋,鞋面上绣着一朵红梅花。
那正是韩晏氏穿的鞋。
原来韩晏氏一直待在她房里听她们说话呢。
姜宜凝也不算再说什么了,改了话题说:“三姑婆,我也是做大夫的。我打算以后除了诊脉,还做煎药的事。乡亲们来看病,看诊的费用不贵,只要另外出一点药材的工本费和送几捆柴火就可以了。您觉得怎么样?”
姜老太太笑了起来,“阿拉当然觉得好,可是侬这么做,不会自己贴钱吗?做大夫的好心是可以的,但也不能把自己的家底都贴进去啊?”
“我哪里有家底,现在孤身一人还带个孩子,能挣到钱让我和锵锵吃饱穿暖就可以了,别的方面,我不挑的。”
姜宜凝笑眯眯地说。
其实她还是有自信,就算没有像晏郎中那样要高价,她也是可以养活自己和锵锵的。
这里的农村广袤,四里八乡足有上万人,只要有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的人看病来找她,她就能有足够的收入。
当然,不是高收入,只是收支平衡。
在这个时候,她觉得也就够了。
她得先在这里打响名头,等她过一阵子搬到市里,这些人才可能去市里找她看病。
姜宜凝把算盘打得妥妥的。
也是她运气不错。
从这以后,在毛豆阿婆和爹娘一家人的宣传下,四里八乡的人都知道他们看病又多了一个选择,不是看一次就得卖田地的晏郎中,而是价格公道合理,甚至还给人义诊的姜大夫。
而且姜宜凝是女人,很多乡下妇女有着困扰她们多年的妇科病,她们也敢上门求救了。
很快她这里就忙了起来。
姜宜凝的医棚忙得欣欣向荣,晏郎中那边的人就少得可怜了。
不到三天,晏郎中就受不了,晚上偷偷去了晏大老爷家,寻求对策。
但是晏大老爷让他不要着急,说现在新政府的政策还不明朗,暂且让姜宜凝做这个出头椽子吧。
晏郎中得到晏大老爷的暗示,才安心下来。
他也不再天天坐在医棚里,看着对面人头攒动的医棚咬牙切齿。
而是买了个鸟笼,里面放了只学舌的鹦鹉,天天穿一件竹青布的长衫,托着鸟笼在村里走来走去,跟人说说话,聊聊天,逗逗孩子,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老实巴交的村民们不记仇,现在又觉得晏郎中没有那么讨厌了,还能和颜悦色跟他们这些泥腿子说话,确实是个不错的人。
于是有些人又返回去找他看病。
毕竟晏郎中看上去老成持重,比姜宜凝这个年轻姑娘稳妥多了。
晏郎中也没有以前那么过份,不再动不动就让人卖田卖地了。
这样一来,不仅南嘉村,就连附近村里的人,都觉得日子好过很多,不再担心一生病受伤,就要砸锅卖铁卖田卖地了。
而姜宜凝这边求诊的人少一些,对她来说也是好事。
不然靠她一个人,真要累死不可。
锵锵依然坐在她身边,陪着她看诊。
他虽然看不懂姜宜凝到底是怎么看病的,但他能数数。
每天晚上看诊结束收摊的时候,他会告诉姜宜凝,今天来的人,比昨天多了,还是少了。
一个个人名记得清清楚楚。
姜宜凝总是笑眯眯地听着,听他说完,再奖励他一点小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