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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求生意识弱的人瞧见了他,联想到了家中或死或生的孩子,纷纷热泪盈眶,又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
这样的年?头,有?这样一群师父舍生忘死、分文不取地救他们,倘若能活,他们也不想死了。
如此近半年?,弥勒佛禅寺活人逾千。
可惜,这样大的善举,却被一些拱默尸禄之辈强行冒领了。
名声能被人强取,功德却不能,天道在上,该是?谁就是?谁的。
弥勒佛禅寺行善无数,受过他们恩惠的村民俱是?香客,家中只要有?富裕,只要勒紧了裤腰带饿不死,他们都会带着珍贵的粮食上山拜佛。
无嗔禅师是?不收的,纵使村民们硬要把粮食留下,他也会在带领僧人下山化缘修行的时候把粮食偷偷还回去。有?时候见哪家贫苦无食了,他们还会把化缘来的粮食分给这家人,这让本就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禅寺更加贫上加贫。
而这次带着了悟不远千里来到冀州府,是?无嗔禅师每十年?一次的修行。
无嗔禅师坚信,行万里路观众生相?,远比在寺中枯坐更能参悟佛理?。
弥勒佛禅寺里的每一个僧人都曾与他同行,一路修身修心,在芸芸众生中参悟了往日于他们而言很是?深奥的佛理?。
了悟是?无嗔禅师最小的弟子,也是?唯一一个还未有?过十年?修行的僧人。
不过这一次修行,师徒二人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他们被异常盯上了。
气运之子于异常而言是?难以抗拒的十全大补丹,身负功德之人则是?一盘色香味俱全的好菜,味好,还能小幅度地增强力量。
最重要的一点是?,只要小心一些,就不会被世界意识发现。
正因如此,塔罗纳才?心生疑惑,这师徒俩都已经到了异常老巢了,怎么还没被异常吃掉?
这厢,大魔女因心中困惑好奇地打量着无嗔禅师,以及睡得打呼噜的了悟。
那厢,惊出一声白毛汗的无嗔禅师越发惊疑不定,再次飞速思考起来哪本经文更有?可能击退眼前的非人之物。
无嗔禅师是?信鬼神的,他敬天敬地,也敬鬼神。
可谁又能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有?亲眼见到鬼神的时候呢?
虽说?心中无愧自无惧,但鬼神是?不讲道理?的,志怪故事里因心情不佳就霍乱一方的鬼神比比皆是?。
可怜无嗔禅师人都六十好几了,接连见了两个鬼神,还一个比一个可怕。
他自己?已经老了,无所谓什么时候死、怎么死,可了悟还小啊。
一个不到十六岁的小孩子,怎么能死呢?
他还没有?见过更多?边城之外的景色,经书上还有?许多?的道理?等着他自己?去参悟,他怎么能死呢?
但人在鬼神面?前毫无反抗之力,就像他和了悟进?了这长?生圣母寺便如何都走不去一样,倘若面?前的鬼神要吃了……
“大师,我不吃人。”
瞧着老和尚眼中悲戚之色越来越重,年?老的身躯颤抖得越发厉害,还渐渐露出一副以身饲虎也要救下弟子的模样来,没有开读心术的塔罗纳福灵心至,顿时明白了他在想些什么。
这和尚可以啊,居然能看出她?不是?人。
……咳,她融合的马甲不是人。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了,空气中的湿度也在上升,感受到天空很快就会下雨,大魔女道:“大师,都说?来者是?客,你?不信我,可你?也拦不了我,不如让我们先进去吧。”
无嗔禅师犹豫了几息,长?叹一声,让开了门。
塔罗纳朝他礼貌性?地点点头,抱着从自暴自弃状态过渡为装聋作?哑状态的无情进?了门。
油灯被点亮,昏暗的厢房里有?了一束光,连铺上的小和尚还睡得很熟,无嗔禅师并没有?叫醒他的打算。
桌边只有?两个木凳,偏僻的厢房里是?最简陋的家具,这也让塔罗纳觉得更加困惑了。
这么简陋,看起来也并不是?在圈养,所以异常为什么不吃了他们?
这木凳的凳面?比寻常的凳子要小,常人坐下去并不会如何,可无情就不行了,他的双腿无法着力,这样的凳子他坐不稳。
塔罗纳伸出脚尖一点木凳腿,简陋的木凳瞬间变成了更为宽大舒适的红木交椅。
终于从灭顶般的羞窘中缓过神的无情瞧见了这一幕,心头有?一股暖流淌过。
他听到了洛娘子适才?说?与这位禅师听的话,洛娘子不会无的放矢,那这句话的意思就有?些宽了。但无论如何,他既选择相?信洛娘子,便不会因几句话而转移。
双腿无法行走的青年?被黑白的修女小心轻柔地放到了交椅上,待到青年?坐稳了,她?便不再动作?,即便双眼被黑纱遮住,在场的两人也都能感觉到她?的视线落在什么地方。
无嗔禅师提起来的心往下松了松,他已经活了六十余年?,见过的人多?余过江之鲫。开门那一瞬他是?被惊到了,这才?没来得及好好细看,现在借着油灯微光一打量,不由得在心中发出感叹。
这位行动不便的女施主眉眼间溢着一股正气,双目清澈,有?励志如冰之神,虽不知为何看不清整个面?相?,但其神清气正的内里已然明了。
这样一个人定然不会是?邪佞之辈。
只是?……
对于立在她?身侧的“人”
,无嗔禅师还是?有?些忌惮。
非是?他多?思,而是?这些时日的遭遇让他不得不提着心吊着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