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老太说的东厢,姜阮阮是知道的,上一世她便是住在那里的。东厢的清幽园环境致,建筑回廊考究,是难得的上好院落。
只是该处院落位于大舅舅和二舅舅两处院落的中间,上一世两房轮流来找茬,姜阮阮每日都疲于应对,思及此,头犹如被密密麻麻的针儿扎着般难受。
她小脑袋转了转,弯唇露出清浅的笑意,“谢谢外祖母的抬爱,阮阮常听母亲讲起宅子里的情况,听闻东厢那边有处空置的院落,风景怡人,原本是外祖母要留给母亲的。但……阮阮有个不情之请。”
凌老太很意外,倒也没想到女儿经常提起凌府,还提得如此细致,更没想到这个看似忤逆心硬的女儿,原来对她的宠爱也是心存感激,不由得握紧了姜阮阮的手几分,“你说。”
“阮阮听闻凌府后门通往一处废弃的宅子。宅子虽在凌府府外,但环境安静,适合哥哥修养身体,又离外祖母这里最近,阮阮日常可从后门那边过来给外祖母请安。
记得母亲曾说,那里刚好有三间屋子,阮阮想带着哥哥和弟弟住在那里。阮阮自知无功不敢受禄,断然不敢占了东厢那院落,还望给凌府日后的贵人腾地,希望外祖母能同意。”
姜阮阮的乖巧着实讨得凌老太欢心,她又何尝不知姜阮阮那点想避开锋芒的心意呢,只是老人家终究还是心疼男孙。
凌老太顿了顿,“那里长年失修,环境不太好……”
话还没说完,凌霄径直抢白,“就这么决定了。”
一锤定音,周围的女眷都都在暗自窃笑,真是个傻子,好好的院落不住,偏偏要住那破房子。
姜阮阮看向凌霄,心里苦笑,心里细细琢磨着从刚才到现在不过半盏茶功夫,她到底哪里得罪这尊大佛?
姜阮阮是想要住在府外,尽量远离是非,寻得一处庇佑,但这事从凌霄嘴里拍板,怕是全府里的人都知道她得罪了这位大将军,以后的日子不好过的。
凌老太还想说什么,但顾及到凌霄,这位前途不可限量的孙子,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摆摆手,“去吧,缺什么跟外祖母说。那宅子修修,应该还是能住人的。”
凌老太又道:“吩咐下去,姜家的人要善待,份额跟袁家的一样,不可区别对待。”
袁家对凌家曾有恩情,故而袁家没落后,遗孤来投靠凌家,之后就一直住在西厢那边,很少离开西厢。姜阮阮前世并未见过这位林家小姐,只知道这么个人,却不知长什么样子,性情如何。
语落,凌老太又看向凌四姑娘,“蜜儿,阮阮能把你姑姑的事情,凌国公府的桩桩件件都说得上来,不用看信物,也无需怀疑他们就是我外祖家的亲戚。此事莫要再提。”
“祖母,我……”
凌蜜还想说什么,一直恬静的二姑娘凌素素上前挽住她的手,端着二姐的姿态,打着圆场说道:“妹妹为凌国公府一番心意,祖母看在眼里,莫要再说了。”
又转而露出不过分热络又不至于疏远的笑意看向姜阮阮,“表妹安心住下便是。我家妹妹小人之心,还望表妹不要见怪。”
姜阮阮微微欠身答道:“不敢。”
话语间,凌霄已经不耐烦起身,抬眼看向姜阮阮,“你们三个跟我走,带你们去宅子。”
凌老太眸色变了变,神色很快如常,只得道:“阮阮,跟你们表哥去吧。”
姜阮阮对着凌老太又福了福身,转而冲着凌霄甜甜一笑,如同白芙蓉在暗夜里绽放,娇媚又高洁。
“那有劳大将军表哥了。”
声音细软,带着小地方的侬化音,听得凌霄心口痒。
他冷峻的脸软了几分,迈着作响的步伐往前走,迈出堂外数米之后,忽而顿下脚步说道:“凌府不养闲人,你们有这点自知很好。方才来路湿滑,就有劳表弟帮忙代劳了。”
姜阮阮担忧地看向姜嚯,姜嚯却毫不在意冲着她淡淡颔:“阿姊放心,我去去就来。”
姜嚯二话不说,跟着园丁离去,临走前深瞪了凌霄一眼。
凌霄倒是颇为愉悦地勾起薄唇。
姜阮阮把头垂了下去,不愿与凌霄过多的对视,心里头琢磨着:这一世,约莫最大的死敌会是凌霄。
一路上,姜阮阮跟在凌霄身后,始终保持着距离。一行人走得很安静。
凌霄把人领到那破落的院子,扫了周围一眼和漏风的屋梁,黑着脸,一句话没说就走人。
姜阮阮扬了扬眉,深吸了一口气:还真是个不好相处的大将军啊!
云萝看着这寒冬里漏风的周遭,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小姐,这房子怕快塌了吧。”
姜阮阮倒是觉得舒心得很,拍了拍云萝的肩膀,“收拾收拾还是能住的。破庙我们都住过,这算什么。”
云萝心里还是隐隐不忍:“只怕小姐的身子……”
“不碍事的,我没那么娇气。”
姜阮阮说着已经开始收拾。
宁吃开眉粥不吃愁眉饭,这是姜阮阮活了一世才懂得的道理。
姜砚清也开了口,“府里水深,我们住这里挺好的,又安静。”
姜阮阮正在整理行囊的手顿了下,意外地瞥头看向他:“哥哥不生气我没跟你们商量吗?我也是临时起义的。”
“阮阮说的,正合我意。”
适时,姜嚯也回到这破房子里来,姜阮阮拉过他的手,宛若长姐般关心:“可有为难你?”
“没。”
姜嚯大大咧咧摇头,半点委屈模样都没有。
姜阮阮也放心了,弯着嘴角笑着说道:“住在凌国公府里,始终不是长远之计。他日哥哥弟弟要娶妻,我们总得尽早打算。如今有片瓦遮身,先让哥哥好好调养身体,我们再合计合计,争取早日存够银两,搬出去,自立门户。”
“嗯。”
姜砚清、姜嚯都点了点头,三人视线交接,都带着对未来的期许。
屋子虽破,但人心齐了,万事便会朝着好的方向展。
只是事情远没有他们想象那般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