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谷城往来又多是茶叶这些俏货,一年到头没少榨钱。进出谷城的茶商背地里给他起了外号叫“魏不饱”
,便是说他搜刮无度的意思。
“魏不饱”
听“钱大头”
答应的爽快,心里痛快,哈哈大笑道:“钱老板就是识相,这事儿就交给你了,我回去准备准备,今天晚上就过来迎亲。他妈的,我还治不了你了。”
这后一句话,已经不是对钱往说的了,却带着对自己原配深深的恨意。
再见台上那兄妹二人如同被钉住一般,呆在当场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那女子突然扑在哥哥身上轻声啜泣起来,显是被逼无辙,只能屈从了。
直到这一刻,崔晴儿也看出了古怪。崔晴儿虽不会武功,但她自小是在赤炼门这样的剑宗名门成长起来的,见惯了高深的武功招式,那对兄妹明显身怀绝技,像魏正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要挟住他们。但看起来这妹妹却只能被迫嫁给魏正做小老婆了,不知道是演得什么戏?
崔晴儿看了一眼赵溯,见他正看着自己微笑,竟脸红起来,并不好意思再细问。赵溯知她心中疑惑,便开口道:“这二人应该不是兄妹,你看他们的功法自成一派、风格迥异,应该是临时搭伙的。而台下与他们配合之人,虽然一脸起哄凑热闹的表情,但他声音里的腔调却与台上那个汉子一样,他们应该来自一处。并且,他习惯性地捏鼻头,
正常人在捏鼻子的同时,都会伴有皱眉或者翘唇的微小动作,但他脸上毫无变化,他应该是戴了人皮面具,且因这面具制作不算精良,怕别人看出来,才会下意识地压低帽檐,碰触鼻头,这都是遮盖面容的表现。”
赵溯正跟崔晴儿解释着,忽听茶楼外传来一阵喧闹之声,一个浓装艳抹的中年女人带着一众家丁冲进了茶楼,那茶楼中顿时一阵骚动,知道的人开始低声嘀咕着:
“看好戏了哎,这就是那‘魏不饱’的正房啊。”
“哎,这母夜叉今天不得把这小丫头吃了啊,今天茶钱值了哎!”
“这就是人称‘玉真珠’的玉三娘啊?这么丑啊?这‘魏不饱’当年怎么下得去嘴的呢?”
看客们是与已无关就不怕烂子大,不只议论纷纷,还特意把座椅摆到觉得安全的位置,有些聪明的更是将桌上的茶壶拎起,怕一会儿打碎了桌椅把茶壶打碎了,耽误自己边饮茶边看“戏”
。
玉三娘也算是一张瓜子脸,却是倒着长的,下巴宽且厚,两眼之间距离却极短,鼻子还算挺拔,但鼻头粗壮,凑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别扭。如此就罢了,还偏偏喜欢涂脂抹粉,一身绫罗绸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登台唱戏一般。两只手上戴了三四只玉镯,走路带风,撞着玉镯叮当直响。
那玉三娘一进茶馆,先拿眼将茶馆扫了个遍,看到赵溯的时候,眼里的凶气顿时
减了三分,又带出三分扭捏的表情来,赵溯已习惯了女子看到自己的态度,礼貌地微笑点头,那玉三娘便也微笑回应着他,待玉三娘将目光一下锁定正往人群里钻的“魏不饱”
后,一双眼如同要冒出火一般,只听整个茶馆回荡着一声怒喝:“魏正,你给我滚回来。”
那“魏不饱”
多年来吃喝无度,身宽体胖,此刻着急想要遁走,又哪能挤得出去。更何况这些卖呆的看客们更不想让他溜走,白白错过一场好戏,便都推着他道:“哎,魏将军,你夫人叫你呢。”
“魏夫人,魏将军在这儿呢!”
“魏不饱”
只能喜笑颜开地回头看着玉三娘道:“夫人,这么巧?来喝茶?想喝风雅亭的茶你告诉我啊,哪还用你亲自跑一趟!”
边说边蹭到玉三娘旁边,谄媚地给玉三娘就近搬了一把椅子。玉三娘也不客气,恨恨地瞪了魏正一眼,一屁股坐下,将一双吊眉眼翻到戏台上,将台上的卖艺兄妹打量个遍。那兄妹俩似乎没想到玉三娘会跑到茶楼来,都愣了一下,随即互相使了个眼色。
那妹子随即抽泣起来,边哭边抱怨道:“这位魏大爷……刚刚,刚刚非要扣下我来,要我给他做小老婆……我已经许了人家,这怎么能行呢?”
说着扶在哥哥的肩头哭起来。玉三娘听完,一声不发,回头盯着魏正道:“怎么?没完了是吗?还不长记性吗?”
刚刚
还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魏不饱”
在玉三娘面前变得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茶楼里的看客都憋着笑,一脸兴灾乐祸的样子。
那妹妹边哭边从台上缓步走下来,似乎因为台阶太高,再加上心神不宁,脚下不稳还打了个趔趄。来到玉三娘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姐姐,妹妹已经定了亲,因没了盘缠才不得不出来抛头露面,求姐姐怜悯,让这位魏大爷放我们兄妹走吧。”
玉三娘刚回过头,想继续呵斥“魏不饱”
,突然感到双腿被人抱住,回头一看,刚刚还我见犹怜的妹子面露凶相,两手扣住她的双腿,台上那位哥哥挽起一束剑花直冲玉三娘面门而来,那位混入看客中的同伙也在此时同步发力,一把短刀奔着玉三娘后脑而来。
这一下来得突然,似乎玉三娘已经无法闪躲,谁知玉三娘竟突然一拍茶桌,带着那妹子凌空而起,那哥哥及同伙见此,急急撤手,也好在两人平时便极默契,否则这一突然反转,两人便会长剑短刀一起插在那妹子身上。
那妹子见如此致命的一击没有奏效,却不慌张,两手改抱为爪,便要以内力抓进玉三娘腿上穴道。玉三娘两脚同时发力,让自身像个陀螺一样,在空中加速旋转。这一旋转使那妹子失了准头,抓立不住,从空中掉落下来。
众人本来是准备看“疯老婆训痴汉”
的,这时一看变
成了“全武行”
,赶紧四散逃跑,赵溯便拉着崔晴儿一起随人流走了出来。
走出茶楼,崔晴儿还是忍不住回头眺望,她从小便一直呆在赤炼门中,很少见到江湖上的高手过招,再加上这兄妹又是扮演了杂耍艺人先前骗取了她的同情,此刻更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赵溯看在眼里,便道:“崔姑娘,这兄妹二人不知是何来历,不如你陪我再逗留一会儿?”
崔晴儿明白赵溯是看懂了自己的好奇,感激地道:“谢谢赵大哥。”
赵溯微笑摇头,看了一眼茶楼构造,对崔晴儿说了一声“得罪了”
,轻轻抱起崔晴儿施展轻功,几个箭步便进入二楼雅间的看台。
崔晴儿初时不明其意,但见赵溯将自己抱起,一张脸已经红到了耳根,自己是如何上的楼,又如何被赵溯安排在阴影处,却是完全不知的。
不知何时,崔晴儿听到赵溯突然“咦”
了一声,似乎楼下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目光终于从赵溯脸上转到了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