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雪阁离庭院中心极远,连秋波弄的工人都不曾在这里出现。
四周黑而深寂,仿若阴森荒凉的地府。
苏棠只觉遍体生凉,却又目不斜视,帮着顾眉生一起继续布置着现场。
他戴着手套,在何美琪的手机里快速地修改着账户信息。顾眉生则将一把男式用的瑞士军刀插进了何美琪的胸前。
“走吧。”
苏棠对顾眉生道。
不远处仿佛有脚步声传来,苏棠只觉得自己心脏简直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似的。
顾眉生望着地上已经咽了气的何美琪,以及一旁池渠中昏迷过去的白锦恒。
她想起上一世,何美琪骗她去找史文云,害她名节尽丧,从此沉沦于地狱边缘,在拘留所里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悲剧也因此而始。
她还想起白锦恒上一世的残忍和嗜血,想起自己在他的手中筋骨寸断,面容尽毁,死相凄惨。
恨。无与伦比的恨几乎将顾眉生吞噬。
她抬眸四望,冷冷开口对苏棠说,“还差一步。”
苏棠劝她,“眉生,白锦恒只是昏迷,他很快会醒的。”
顾眉生什么都没说,将早就藏在黑纱裙胸襟处的一颗蓝色小药丸喂进了白锦恒的口中,她掐着他的喉咙,逼他把药丸吞下去。
白锦恒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顾眉生这才起身与苏棠一起离开了晴雪阁。
☆、若被发现,祸由我背
来不及回到顾眉生的房间。苏棠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只得先拉着顾眉生进了晴雪阁对面的惊鸿院。
他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着。
“眉生……”
苏棠眸色极其复杂地望着她。哪怕到了这一刻,哪怕是自己亲眼所见,他都依旧不愿相信顾眉生竟然真的杀了人。
顾眉生走到母亲的梳妆镜前坐下。夜,黑得仿佛藏了鬼。
她无言望着镜中的自己:黑裙,褐发,苍白的脸颊,染了血的双手。
这么的似曾相识。
只不过上一世她在狱中,身上留的从来都是自己的血,粘着肉,浸着那套深蓝色的囚服。血流得太多了,到后来她已经变得不再怕疼,亦不懂去与那些明着暗着伤害她的人计较。
她柔软一世,善良了二十二年,可最后回报她的又是什么呢?
深邃的黑暗中,她吁出一口气,声音飘渺得仿若丝线,“苏棠,我的心里住进了一只鬼。”
一只不停吞噬着她的善良的鬼。
这时窗外照进一束光,苏棠吓得打了个冷颤,连忙上前捂住顾眉生的嘴,“嘘,他们该是已经发现了。”
顾眉生被他握住了唇,觉得脸颊有些疼。她从镜中凝着苏棠,对他说,“苏棠,你如果觉得过不了自己良心的那一关,你可以现在出去说明真相。”
“我不会怪你的。”
那双蓝眸因为深沉的夜而显得有些诡魅,黑纱裙穿在她身上仿佛浑然天成,好像顾眉生天生就属于这样地狱一般的颜色。
苏棠想起她刚才的话,“我从地狱归来……”
杀人嫁祸,这些曾对苏棠而言是多么泯灭人性的行为,可他望着眼前的顾眉生,只觉得满心的疼。
他与顾眉生相伴多年。
犹记得他少年时,顾眉生还是一个笑起来会令人不由自主心生柔软的女孩。
在郑温娟的精心栽培下,她比同龄的女孩要礼貌懂事得多。她性子温软乖巧,最调皮也不过是偶尔瞒着大人偷吃一颗糖。可她每次偷吃完,却都会自己乖乖地跑到外婆的面前认错。
还有一次她在学校与同学起了矛盾,顾眉生一脸歉疚羞愧,对他说,“苏棠,都是我不好。她喜欢我的发卡,我送她就好了。我不该跟她争的。”
是,他很怀念过去那个柔软而良善的顾眉生。
可现在顾眉生变得越是嗜血寒凉,苏棠就越觉得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