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在荒境讓你落入幻境,是我故意把我可憐悽慘的記憶出賣給你。」
「是我毀了這個狗屁陣法,因為我啊,吃掉了那個陣核,我的封印就解除了,你明白嗎?」
「你對我無用了,你被我耍了!你這個無盡海主!被我耍了!」
令人逼仄的沉默盪開,阿霧心中起了一股奇妙的感受,這在他十三歲時殺了第一個敢侮辱他的太監後就沒有再犯過的毛病——他想咬指甲。
最好是咬得血肉模糊,讓那爛掉的指甲蓋十指連心,鑽到心裡去疼,才能抵消掉他的迷茫與慌張。
他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個絕妙的主意,他貼在白搖七的耳邊,很輕很輕地說:「如果你再這樣,我就去,殺了百曉靈。」
白搖七扭頭,與他對視。
阿霧的眼睛裡冒出興奮的光:「就好像我殺了碎湮一樣。你不是,只在乎無盡海生靈嗎?」
他拿她沒辦法,她是高高在上的無盡海之主,但是其他生靈呢?
白搖七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就像是懸在頭頂的刀,阿霧心中又期待,又忐忑。
可她笑了。
阿霧完全沒料到會是這個反應,但另一股難以形容的隱秘喜悅從心底冒上來,仿佛焦黑腐爛的惡土之上無意間開出了一朵花。
骯髒的土壤更顯得它是那樣美麗而夢幻。
他的手都顫抖了:「你的笑……什麼意思?」
「真可憐。」白搖七的手緩緩描摹阿霧的眉眼。
阿霧的腿都軟了,他半跪在了地上,仰望著她。
白搖七臉上的笑意更大,是阿霧從未見過的表情,他俯視她,連呼吸都屏住。
然後她俯下身,用他剛才一模一樣的語氣附耳道:「我說,阿霧,你真可憐,你想我看向你,想得都要魔怔了吧。」
阿霧的氣息一下子粗重無比。
「說什麼殺了你,阿霧,你確定,是要我殺了你?」
白搖七緩緩地拿起阿霧的手,手心已經血肉模糊。
那枚紅色的傘印,像是一個無法熄滅的火種,在他的手心灼熱炙烤。
「我說過,只能撒三次謊吧,我看看,已經用了兩次啦?」白搖七像是在怪罪一個不小心的孩子,「怎麼這麼粗心呢?讓我問問你,阿霧,你是不是愛上我了?」
阿霧的掌心抽搐,他反覆握上又打開。
他張開嘴,想否認,但喉嚨好干好疼,像是被堵住了。
風中傳來一聲難言的嘆息,白搖七的臉上有懊惱之色一閃而過,但那神情消失的太快,阿霧內心竟然湧上了對黑霧的憤懣,如果沒有黑霧,能看得更清楚就好了。
他的思緒並沒有亂飛多久。
冰冷而柔軟的唇輕輕地印在了他的眉心,很輕很輕,像一場夢,又或者一場幻覺。
阿霧的眼睛瞬間變成了重瞳。
他失控了。
但那些黑霧卻一點點地回撤,周圍漸漸清晰起來。
白搖七重站直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