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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页(第1页)

  “昨日徒儿下山定了一件白衫子,过了这年头我便至了及冠,白衫子穿上去定是与师父一等一的般配。”

  “前些日子我听见峨嵋山那生了一种奇药,兴许可以治师父你的隐疾,改些日子我为师父上山去寻,采了入药。”

  “听说武林盟中父亲退隐将盟主的位子交给了大哥,大哥平日就不擅武艺,这般怕是有许多人会不服大哥……”

  他一个人在那絮絮叨叨了一柱香的时间,许久之后声音才一点一点低了下来,徒留一点低落的尾音。

  季舟说:“师父……你看看我啊。”

  依旧是他在沈长楼面前一贯的温柔委屈,沈长楼眉心一跳,疲倦而烦躁地睁开双眼,等待他的后话。

  季舟将吻落在沈长楼的眉梢,轻柔密布地吻着,然后拿着手指挑动他的眼睫毛,神情坚定而不可置疑的。

  他用着极温柔的口吻劝慰。

  “倘若师父你不喝软筋散,我定是护不住你,只是想要让你好好的。”

  沈长楼本是因为药效有些混沌地昏昏欲睡,听见了他这般剖白心迹,突然嗤笑出声来,“季舟,你当真能用这么拙劣的理由来欺骗蒙蔽你自己吗?”

  季舟的神情似乎有点受伤,他只是略微有些无错地捂住了沈长楼的双眼,凑脸鼻尖抵住他的鼻尖,低喃地哼哼,重复一遍又一遍:“师父,我欢喜你。”

  “江师叔自从去了朝廷就渺无音讯了……师父,我们只有彼此了。”

  沈长楼眉心微皱,刚欲怒说些什么,就被他小心翼翼示好地用顶蹭了一脸,于是便无可奈何地将话语吞咽到腹中。

  沈长楼扭头从季舟手指的掌控中避开,问:“魔教近况如何?”

  “师父……”

  沈长楼见他慢吞吞一脸不愿意说的模样,有几分好笑地轻微扯了扯唇角,须臾间又复于平静。

  沈长楼冷声说:“你来找上我,不也是为了魔教那些事吗?”

  “据说任魔教左使想要刺杀魔教教主未遂,被折断双臂废去武功,似乎是教主念在他以前劳苦功高,只是驱逐出魔教了。”

季舟不情不愿开口,“但即便是饶他一命,他的双臂经脉也已经萎缩,从此往后便是一个废人了,怕是再也习不了武了。”

  沈长楼怔怔地听了一会,眼中神情很复杂,复杂到季舟都说不明白只觉得陌生,直到被季舟不安地拉住衣角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缄默疲倦地阖上了眼,声音干涩:“他……为什么要刺杀教主?”

  “据说是魔教教主醉酒后斥骂前任教主被听见了,那位左使也不知道着了什么疯,竟然让手下谋算着去刺杀教主。”

  “但是这位左使毕竟年轻耳根子软,信了不该信的人,殊不知着魔教上上下下都是魔教教主的眼线,到了刺杀那一天连同心腹一并被围堵在一线天,教主倒是借此彻彻底底给异心人来了一个大清洗。”

  沈长楼面无表情地听罢季舟的话,神情淡淡的,似乎听见这等惨剧没有被掀起任何情绪,只是有些疲倦地闭上了双眼,似乎是不欲再听。

  他低声说:“蠢人罢了。”

  “师父,你怎么汗了?”

季舟有些担忧地望着他额间冷汗,“冷热交替可是会热的。”

  沈长楼仰着头,任凭季舟擦去自己额间的汗意,似乎是累极了,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只是闭着双眼抓紧自己的衣襟,身体蜷缩在被褥里。

  酸涩的感觉如同卷边刀刃割开喉嗓,他突然有点难过,梦里眉头紧蹙。

  他想,昔日三十二楼金盏倾倒,他人真情假意溶在酒中,混淆得分不明晰,于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真话假话满口胡言,无人当真无人过问,只道他年再见时比谁更安生,醉眼迷离续约来年暮冬掘下雨中泥里睡的的女儿红。

  于是他梦中光怪6离,他在千万重山间茕茕孑立,依稀看见大师兄眼角泪痕犹,三师兄面容被软榻碾出两三红印,江寒醉酒时又嚷嚷着谁家道姑生得美艳如花鸾红望见一行少年意气,只是忍笑着再添上酒。

  琵琶声渐渐缓了,妓子的唱腔如同酒劲绵长,楼外雨打风吹,雨水倾盆下的泥潭里睡着一缸黑黝黝的女儿红。

  铁铲孤零零地放置在一旁,彼时正值倒春寒,料峭春风吹酒醒,没有任何人想着冒雨去埋了土,任凭一缸好酒被淅淅沥沥淋到掺进了水。

  而沈长梦里便冷眼看着这一切,挥刀斩水,连同过往一切哀愁并着再也不曾带上的耳坠一同斩断,将怨恨埋入骨髓。

  他人欢歌并兼笑语,他一人踽踽独行。

  第18章心迹其十八

  沈长楼从梦里猛然惊醒。

  入了夜,无妄山静得有些沉重,依稀有些碎光透过朱户斜射过来,季舟走的时候极轻,就连一贯眠浅的自己都未曾惊醒。

  他赤脚走到窗边,软筋散让他头脑显得昏沉而迟钝,浑身上下每一处经络如同在沸水中泡化,骨骼吱嘎吱嘎地出老旧木家具才会出的声响。

  沈长楼心想:这可不太好。

  上一次功法反噬大概是在刚刚下山修炼时,近乎掏空了整个身体所有养料,差点还丧了命,若不是当时有丸药吊着命,怕是连那时的初春都熬不过去。

  他眼睫冷倦地曳了下来,神情一贯是敷衍的淡漠,只是微微张口,削细的指尖将桌上盘子里的一瓣橘子送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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