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了偏头避开沈长楼,像是嗅闻不惯血腥气:“你身上血腥太重,我此次救了你已经分了你造下的业障,怕是余生都要为此偿还。”
沈长楼唇角笑意疏冷一片,他隔着一层白布看不见和尚,只是轻微扬起下巴,冲那和尚淡淡地笑:“都说破空方丈擅解梦,你作为他徒弟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和尚偏头去看沈长楼,后知后觉想起沈长楼看不见他的目光,片刻才收回目光。
“沈道长不妨说说你的梦。”
沈长楼攒着几分笑意,他双眼被遮去,那种从骨子中偷出凌厉杀气就淡去了许多,面色仍然苍白极,带出一种病态的美感,总让文人雅客想起许多诗词歌赋中形容美人的词句,为他做一艳词。
沈长楼说:“小和尚,我做了一个梦啊……”
我梦见我的小舟在渡河里支离破碎,我过不了江去,只能苦苦守望在长古黑夜中,一个人青灯古佛守不到天命。
我梦见有人同我说要学会谅解,要懂得放下,要与过往一切和解,将对的错的都忘却。
小和尚,你说这个梦该怎么解呢?
和尚面上是千古不变的佛性,惟有醉至深处才能依稀透出几分骨中忤逆桀骜,他望着沈长楼,像是在望着一尊佛。
和尚问:“那些深仇大恨你了结了吗?”
“了结了。”
和尚继续问:“那些尘世因缘你都斩断了吗?”
“斩断了。”
和尚凝视着沈长楼,像是要从他面上看透些什么,继续将问话一字字道来:“你对这世间还有牵挂吗?”
沈长楼冲他笑,笑容一如当年很凉薄的样子:“没有了。”
“沈道长,你在说谎。”
和尚说,“你分明有愧之人未见,在你余生前再去望望他,或许可以在死前心中安稳些。”
和尚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像是想到了什么,迟疑道:“抱歉,我忘了……”
沈长楼唇角笑意很淡:“我自废双目,只是不想再看这俗世,与旁人无关。”
和尚劝他:“倘若你让我好生医治,或许在死前还可以恢复视物的能力。”
“不必,能看到一缕天光便好。”
沈长楼用手去触碰自己的双眼,“我生在俗世,曾经却总认为自己可以将一切真假是非看破,可这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是非,我也不过是沦于世俗罢了。”
“我宁愿看不见,在死前自欺欺人一把,即使是片刻也好。”
和尚问:“你要去见他吗?”
沈长楼反问:“你想我去见他吗?”
和尚噤了声,像是要将沉寂就此贯彻,不再出声。
沈长楼继续说:“听说他过些时日就要成亲了,怕是会过得很不错,我贸然前去只会搅了他的兴致。”
“在我废去双目前我曾去见过那女子一眼,她生得挺好看,出自将门,倒是个烈性女子,他们郎才女貌倒是般配得极,那品性配季舟也是绰绰有余了,正好治治他那从不安定,胆小慎微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