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郡主每回去寿安寺,寿安寺里的沙弥都会送她一份礼物,有时是一份简单的斋食,有时是些不值钱的手工品。”
“属下问过了,住持只说,长乐郡主每月都往寿安寺添香油钱,他们这样做,只是在回报郡主。”
裴清允听到这里,手中狼毫微顿,语气平和吩咐青松:“继续盯着。”
青松应是,随后出了书房。
半个时辰后,裴清允写完公文,眸光落在青松放在书案上的文卷上,修长指节翻起一页,入目不过是些关于长乐郡主的日常琐事。
裴清允翻了几页后合上,在心里想,青松所言长乐郡主的习惯,应不是与菩萨沟通,她之所以常去寿安寺跪在佛像前。
是在偷听别人许愿。
昨夜那对有情人的心愿就是被她听了去,才会将他堵在寿安寺整整半个时辰。
——
夜幕暗下,上京城里白昼散去,迎来万盏灯火,院中微风拂动,阵阵花香入了内室,今夜天上无星无月。
被厚重云层遮挡。
明日怕是有雨。
慕知意去看望了祖母,回到扶云院沐浴一番后就上了榻。
慕知淑虽然跑去跟柳婉告了她的状,柳婉却难得的没让人来唤她。
往日,只要慕知淑前去告状,就都会是慕知意这个做姐姐的错。也是因为柳婉每回都如此向着慕知淑,才会让慕知淑在慕知意面前越发的肆无忌惮。
毕竟,柳婉曾亲眼看着慕知淑伸出脚去绊慕知意,却说慕知淑并非有意,然后再怪上慕知意一句不看路。
慕知意倚在迎枕上翻看着青园书斋新出的话本子,觉得好生没意思,十个话本九个都是以裴清允为原型撰写的。
什么出家贵公子为爱还俗。
女扮男装入枢密院做他的贴身小厮深夜幽会。
还有更过分的。
佛寺一见,年少入佛门的贵公子为爱还俗强娶人妻。
慕知意合上话本,正欲躺下歇着,院中传来一道低沉而硬朗的声音,朝着她的闺房道:“意意,睡下了吗?爹爹给你买了鹌子羹吃。”
慕知意看了眼小几上的沙漏,心想,再来晚些,她就只能在梦里吃了。
她朝着窗牖处看了眼,回道:“睡了。”
慕万松朗声一笑:“既然没睡,出来吧,陪爹爹说说话。”
屋内没有动静,慕万松的声音又响起:“昨夜爹爹听说你去禁军司的事了,回府中时你已歇下,近来工部事忙,忙到现在才得空来见你。”
“哦,对了,还有太子的事,意意别伤心,你母亲已经在为你相看人家了。”
他提到谢宇珩,慕知意更不想出去了。
可慕万松一个人在外面嘀咕个不停,春夜微寒,她心里终是没忍住,穿上外衣来到院中,嗓音轻轻唤了声:“父亲。”
慕万松虽人已中年,却是半点不显,身量高大,玉树临风,将手中提着的吃食递给她,边在院中石桌前坐下,边开口问:“意意,丹书铁券是怎么回事?”
慕知意坐在他身旁,拢了拢外衣,夜晚的风吹动她鬓角的碎发,她拿起木勺用了口甜点,随口回着:“我救了陛下,陛下给的赏赐。”
她说的云淡风轻,慕万松久经官场,自然不会信她,还欲再问,慕知意却怎么也不肯说了,与他说起明日要去普山寺为祖母祈福的事。
她一番赤诚孝心,慕万松自然应允,同时也为自己整日忙碌公务没能在母亲身前尽孝感到内疚,抬起大手在慕知意垂落的青丝上轻轻抚了抚。
慕知意用了几口鹌子羹后,突然往慕万松跟前凑了凑,跟只小狗一样的在慕万松身上嗅了嗅,抬眸问他:“爹爹,你身上什么味道?”
慕万松闻言神色微变,清了清嗓子,下意识往后撤了撤:“爹爹身上能有什么味道,你这院子里种的花草多,是花香。”
夜色中,慕知意漆黑的眸子盯了慕万松一眼,随后情绪复杂的垂下来,她在她父亲身上,闻到的是女子身上的香粉气息。
这倒没什么,只是,这香粉气今日在坤宁宫外的长廊上她也闻到过,她的姨母柳舒身上的香粉味道奇特。
跟她父亲身上沾染着的,一般无二。
慕知意很快掩饰了情绪,掩手打了个哈欠,也不再吃了,起身扯住慕万松的手臂就把他往外推,满是困意道:“爹爹回去休息吧,我困了。”
慕万松被她连推带赶的送了出去。
实在不是慕知意多心,而是上京城里早就有她父亲和她姨母之间的传闻,妹夫与长姐的那些背德龌龊事,被传出万千版本,各不相同,以至于慕知意想要去了解时。
都不知道该相信哪一个。
她不是一个轻易捕风捉影的人,但她父亲和她姨母之间,她可以确信,绝不清白,而且她母亲与姨母关系向来不合。
多半也是因为她父亲。
况且,她的姨母柳舒,名声向来不好,曾在闺中时便常与男子传出闲话,当年与人定下亲事后,临到婚期,和府中一侍卫在山中寺庙茍且,还被抓了个正着。
不止被未婚夫君家退了婚,还被送去了肃州的庄子上养病,不过她倒是好运气,后来不知如何攀上立了军功的沈将军。
如今不止诰命加身,女儿也很快就要嫁入东宫为太子妃,日后将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虽然她姨母的名声不好,慕知意站在院中看着父亲逐渐隐入夜色中的身影,还是在心中暗暗骂了句:不知廉耻!
——
翌日一早,慕知意本打算去老夫人那里请过安后,就出发前往城外普山寺上香祈福。只是,她到了老夫人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