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愧的话大婶一点都不信,便说:“何愈舍得你一个人出来么?你家里现在还缺这么几个钱?”
何愈的事街上人到处都在说,大婶也听来了几句,说开城放粮是由何愈负责,这可是个肥差,谁家分得多,谁家分得少,可是都由他说得算,就这样他们家哪里还缺一口饭吃?
有愧诺诺地应了一声,何愈并不高兴她大冬天的一个人出来,说家里不缺你卖竹筐的几个铜板,还让红苑把她给看着,别冻病了。她在何愈面前是满口答应,但何愈人前脚刚出门,她马上就从家里跑出来。
她在心里算了一笔帐,卖掉一只竹筐可以挣三文钱,卖掉三百多可以挣一贯钱,卖掉一万五千只才能将那五十两银子挣回来,可是这怎么可能,就算她能一口气编出这么多筐子来,这个白水城也没有那么多人愿意买。但她必需这样,只有这种在寒风中瑟瑟发动的痛苦,才能减轻她背在肩上的愧疚。
她的手指继续编织着,用竹片编出小小的竹筐,孩子喜欢的小跳蚤,和塞着草药的香囊。一位小姐似的姑娘带着丫鬟在她的小铺子面前停住了。
那姑娘拿起一只香囊闻了闻,说:“这里面放了什么?真好闻。”
“这里面放的是长在我家前院的一种药草。”
姑娘更加爱不释手,又闻了闻,说:“好闻极了,我买一个罢。”
这位姑娘买走的那个香囊便是有愧今天卖出的唯一一个东西,一共五文钱。
这五枚铜板被藏进中衣里,这是她整整一天的所有收获。
冬天的晚上黑得早,刮着晚风,从狭长的巷道间呼啸而过,一片雪花从一千里的高空徐徐落下,落在有愧发红的鼻尖上,她抬起头,下雪了,像米粒一样的雪落在她的头发上,然后融化成一颗水珠,挂在她的发丝上。
她推着车走在回家的路上,地上湿漉漉的,不一会儿便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积雪。一块小石子被积雪覆盖,小车的轮胎从石子上碾过,然后马上车轮一歪,整个车猛的摔倒在地上。
有愧撑着车把手的手冻得硬邦邦的,车身一抖,她便跟着带倒在地,膝盖磕在冰冷的地面上,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竹筐和香囊落了一地,有的沾上积雪,有的被浸湿,香囊里的草药进水便会发霉,这些货物算是都废掉了。
有愧一个个将落在地上的香囊捡起来,一股酸涩的东西堵在她的喉咙眼里,让她说不出话来。
“有愧,你快回去。”
柳娇娇从不远处急匆匆地跑来,一把拉起正在捡拾着竹筐的有愧。
“怎么了?”
有愧的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还有什么事情会让柳娇娇这么的焦虑,而且还是因为她……有愧只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牛大顺还是没有放过他,而且这次他去找的人是何愈。
有愧默默握了握自己冰冷的手指,轻声道:“娇娇嫂,出什么事了吗?”
柳娇娇一脸焦急,就连她平时又娇又媚的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你快回去吧,你爹和哥哥都来了,家正在闹呢。”
有愧手里的竹筐一下子都掉在了地上,滚进雪地里。
纸包不住火,该来的还是来了。
***
还没有到家门,便听见牛大顺的声音,他的声音还是那么的中气十足,半点不在意他说的话有多么的无理取闹,“你是我妹夫,我们家为什么凭什么不该多分一些,这件事你就该站在我们这边,你告诉你,你必须帮。”
“是,”
然后是牛大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和牛大顺一样理直气壮,他拍了把桌子,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家都是自己人,你便通融通融。”
“一家几口人,分多少,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没有任何例外。”
“你!”
牛大气急败坏地说:“在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丈人?啊?你娶我闺女的时候,可是一分钱的聘礼都没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