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把它摔了,”
宋明晓补道,把acbook放到未被灾难波及的干燥区,“一万多块钱呢,卧槽,它不会真坏了吧,它都黑屏了!!”
他一把夺过蒋越的纸巾按在电脑屏幕上。
蒋越捉着电脑的一角倒提过来,施舍了它一个眼神:“锁屏了,没坏。”
然后他把acbook扔到了一边。
他颇有压迫感地再次转向宋明晓,两只手同时抓着纸巾往宋明晓身上按:“先擦你,你更重要。”
说着话,蒋越的舌尖抵住上颚——他好像被这句话中的含义诱惑住了,鬼使神差地又重复了一边,尽管那是同样的意思:
“你比什么都重要。”
他满意地看见宋明晓语塞了一下。这个人真可爱。你冒犯他的时候他会暴躁,他会非暴力不抵抗,会消极不合作;但当你真诚起来,你会发现他还远没有学会那些插科打诨的油腻强调,直球的话一戳一个准,他会心软。
宋明晓声音低低的:“你在瞎说什么,你是在梦游么?”
蒋越不再重复那句话了。仿佛他刚才那句话也是说给自己听。他递过去几张干净的纸巾:“诺,剩下的地方你自己擦。”
宋明晓的脖子连带着锁骨的位置也有水渍。水渍沿着胸线到腰线,大半个衬衫还是洇湿了一大片。他捏着纸巾的一角往衣领里塞。
最方便的方式还是应该脱了。但前提是找个没人的地方。而现在蒋越正在看着他,这太奇怪了。他虽然衣冠不整,但都完完整整地在身上,却好像是蒋越的眼神要把他看穿了似的。
“你……要不继续改文章?我写的东西,要麻烦你改的地方应该挺多的吧,你先改改?”
可惜宋明晓并不知道有个词叫湿-身-诱-惑,说实在话这个词蒋越在那瞬间或许也没想到——他只是单纯因为宋明晓这句话而火大:宋明晓再次呈现出了那种谦卑到自贬、自轻到尘埃里面的态度,而这是他无论如何、想要用尽浑身解数都想让他摒弃的。
这只湿-漉漉的猫咪显然没有意识到什么是可以依靠的家。
不能急,蒋越想,他有耐心,可以慢慢来。
“先不改了。”
蒋越说,“还是回趟寝室,先换件衣服。”
宋明晓还没来得及弄明白蒋越这句话的主语:是谁回谁的寝室?他自己要回去换衣服么?他们的寝室离得那么近?他要也一起跟过去,也回自己的寝室一趟?
——原来和蒋越在一起总也会有那种紧张的感觉。他的脑容量不够的时候就像乱撞的小鹿,夏天里吱哇乱叫的老旧风扇。有时候他会羡慕那种像大功率空调一样、做事思考都雷厉风行又清爽的人。
现在自习室里的大功率空调也终于发挥了它的威力。宋明晓突然感到一瞬间鼻尖上的战栗,真特妈的像极了爱情里激情。
“啊啾——”
他睡着凉了。
洗澡
结果是两个人一起回了蒋越的房间。
宋明晓坚持自己没有感冒,但蒋越则坚持他吹风之后又被泼了一身水,现在感冒和马上感冒,差的只是时间的距离。
必须把衣服换了。蒋越的理由很坚决,因为自己的衣服上也溅上了可乐,对于一个有洁癖的人来说,这好比最心爱的画作上沾上了墨点——总之这趟寝室是必须要回了。
从最开始说要回寝室取零食,到回寝室换衣服,中间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于是回寝室的人就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他们两个的寝室离得很近。中间只隔了两扇门,两人分别后,心照不宣的开门,咔嚓一声,宋明晓寝室的门却没有被打开。
蒋越已经进了自己的寝室,探出头来往这边看。
“糟糕,出来的时候忘带钥匙了……”
宋明晓抓抓脑袋。
这还真是件稀奇事儿。他的室友周吴正和魏远浩都是死宅中的死宅,更何况后者几乎整日都在寝室直播,宋明晓本人也是寝室趴窝常客——他们寝就没人带过钥匙,因为寝室没人忘带钥匙而被锁在门外,400多天来就没有过一次。
然而就在宋明晓必须要回寝室的这一次发生了。
蒋越还在看着他,眼神中带着点玩味,把它诠释成邀请也行,这让宋明晓更加紧张。宋明晓情急之下已经从裤兜中摸出饭卡,准备在走廊的摄像头下撬门——
蒋越已经把整个身子都探出来了,手腕一翻,寝室门大敞,彬彬有礼,笑道:
“小宋哥来我这边吧。如果不想明早被学校以疑似非法入室通报,到时候我还得证明我不是你的‘从犯’。”
宋明晓弱弱反驳,“这是我自己的寝室,我当然能证明……”
话虽然这么说着,但身体却很诚实。因为门确实撬不开。宋明晓长腿一迈,横跨两步已经到了蒋越的房间里。
“请。”
蒋越做作地绅士伸手,然后关上了门。
现在寝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了。蒋越的寝室和宋明晓的寝室那种热热闹闹乱哄哄的感觉完全不同,毕竟你能从宋明晓的寝室里发现王崇瑄的女装、魏远浩的全套直播设备、周吴正的小号保养指南和日本acg所有可以被称为老婆的知名角色……而蒋越的寝室,就和他本人第一眼看上去的感觉一样,干净整洁地出奇,没什么人味儿。
“随便坐,”
蒋越说,“我有两个室友,常年不在这儿住,还有一个信奉极简主义,他的东西比那两位不在这儿住的还少。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在学校经常会感觉很孤独。”
蒋越竟然会孤独吗?宋明晓还真从来没有想过。他自己有时会有孤独的时刻——那是明明被叽叽喳喳的室友们包围着,笑意却无法抵达眼底的时刻。众星捧月般、似乎从来没有失败过的蒋越,也会经历这样的时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