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送我的書裡面夾著的賀卡,」易家淼把插在那口袋裡的賀卡拿出來給賀歡看,「這樣掛牌子上就不用糾結哪一面塗膠水浪費哪一面了。」
賀卡正面是一個賀歡畫的生日蛋糕,背面是祝福。
卡上的內容是賀歡自己畫的,他當然知道是什麼樣子,但現在一看,他畫的生日蛋糕對比起易家淼在牌子上畫的那個生日蛋糕是真醜。
他把賀卡放回那個口袋,口袋旁邊還貼著一張便利貼。
「——十七歲的年齡,什麼都不在乎,
這就去碧綠的椴樹林漫步。」
——是賀歡特意挑選的夾著賀卡的那一頁的一詩。
易家淼的字很漂亮,之前易家淼給他講題寫解題過程的時候他就知道了,但那個字畢竟還比較草,這還是賀歡第一次見他認真一筆一划寫的字。
看他的筆畫走勢也能看得出來是見過一陣的。賀歡想著,待會兒上學出門的時候還可以看一下易家淼爺爺的字,看看他有沒有跟他爺爺學到家。
古話說字如其人,易家淼的字很凌厲很張揚,大體還是跟賀歡眼裡的易家淼相似的。
但他莫名想像出來易家淼自己坐在書桌前,仔仔細細地拿著剪刀膠水彩色筆去處理妹妹和朋友們送的禮物的樣子。想把回憶一點點珍藏的易家淼讓他有點心軟。
愛有缺位、至少是很重視身邊每一份愛的人,才會這麼想把每一份朋友和妹妹的愛的具現留下吧——要時刻看得見,時刻提醒自己,愛在包圍著自己。
易家淼不知道正在看著他的禮物牌牌在想什麼,
「你送我的書我正在看,快看完了。」易家淼翻了翻桌上放著的書的封面給他看,「看得有點慢……其實我平時不怎麼看詩集。」
淺藍色封面上蘭波看著有點憂鬱的照片出現了一瞬,易家淼把書放下了,把書攤回了夾著筆的那一頁。
「好。其實你不看也沒關係,這個禮物送的時候我就沒太考慮到你……」賀歡笑笑,指了指易家淼貼在牌子上的便利貼,「我那時候送這本書給你,就是因為我想起來了這句詩而已,感覺它很適合你。」
「可是我十九歲了啊。」易家淼正經道。
「煩人,」賀歡錘了下他的肩,「我說的是你給我的感覺就是,好像什麼都不在乎,我行我素的。」
一開始易家淼總給他一種「我愛怎樣就怎樣,愛誰誰吧」的感覺,第一次去易家淼店裡買耳釘的時候他那粗手粗腳愛買不買的態度就不說了,後來再見他也不管賀歡什麼反應,上來就勾肩搭背的;又挺不在意別人眼光,在食堂就大著嗓門幫他喊紀川。
易家淼被他這一錘弄得繃不住了,他看了眼牆上的牌牌,笑著說:「那我倒也不是什麼都不在乎……詩人本人更像是什麼都不在乎吧。」
他說著,轉身走到床邊。
攤開的書頁又立起來了幾頁,賀歡給它按了下去。
「的確是。」賀歡看這本書的時候有去了解過詩人生平,甚至把以魏爾倫和蘭波為主角的電影《心之全蝕》也看了。
腦子裡浮現萊昂納多飾演的蘭波叼著菸斗走街串巷的畫面,自由得沒有什麼能夠留住他。
賀歡有點羨慕他想像中的那種感覺。
易家淼今天沒疊被子,被子蓋住了他疊好的放在床上的一張沒怎麼蓋的毯子。
他把毯子從被子底下拿出來,「你睡裡面還是外面?你蓋這個毯子,我給你拿個枕頭。」
「裡面吧。」他委婉地提醒了一句:「我睡相不怎麼好。」
賀歡其實從小學一年級開始沒和奶奶一起睡之後,就沒怎麼和其他人一個床鋪睡過,但他從每天早上自己起來的樣子就能看出來,他睡相不好,自己睡一個雙人床都能從裡面滾到床邊。
要讓他睡外面,一睡熟之後估計就得滾地上了。
易家淼猶豫了一下,「就睡半個多小時,估計你也沒這麼快進去深度睡眠?你就是睡熟了要在床上打拳都應該沒法發揮。」
賀歡不太確定,「……也許?」
易家淼又到旁邊衣箱拿枕頭,「對了,還沒問過你,你是什麼時候生日?……你是比我小兩歲吧?」
「嗯,」賀歡說,「我是零六年五月一號出生的。」
「噢!勞動節!」易家淼一拍腦袋,「那你生日已經過了呀!我還想著等你今年生日,給你也送一份禮物呢!那你比我小兩年,你才是我們之中十七歲的那一個啊!」
賀歡轉頭看著牆上的那句詩,「……嗯。」
易家淼寫的那幾行張揚的字,好像跳著舞地非要鼓勵他說些什麼。
「等你明年生日吧,我好好考慮下送你個什麼十八歲的禮物。成年禮物,得仔細想想……」易家淼腦子裡還想著禮物的事,他得禮尚往來,而且賀歡十八歲成年的禮物肯定不能輕了。
賀歡還一堆話堵在嗓子眼,叫喊著:你才十七歲!你怕個屁!有什麼就說啊!
賀歡清了清嗓。
「怎麼了?嗓子不舒服?」易家淼把枕頭丟到床上,又開始操心了,「我上次好像買的羅漢果菊花什麼的還在,待會兒上學的時候拿個水杯給你泡一點……」
「沒。」賀歡背靠著書桌,看著那兩個並排著的枕頭,按在桌沿上的手指扣緊了。
隨機挑選的一句話蹦蹦蹦地就跳到了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