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
大夫提着药箱赶忙跟过去,在人放到主屋的床榻上后,才为其诊脉,又去查看她伤势如何,神色略显凝重,“姑娘身上的伤口倒是不致命,只是这热的温度太高,拖的又久,老妇只能尽力医治。”
为了避嫌,谢槿特意请的是女医者,姓孙。此人年过六十,资历深,医术远近闻名。
孙大夫拿出银针,用蜡烛烧过后,为其针灸。
沈娆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看着深蓝色的床帐顶,缓了会,再看看站在床榻边的谢槿,嗓子又干涩,半晌没开口。
孙大夫说:“老妇先给这位姑娘开些散热的药,她的脉搏微弱,若是持续高烧不退,怕是……撑不到明天。”
谢槿听到撑不到明天那五个字时,脸色更难看了。
孙大夫写下药方,嘱咐可以用白酒擦身辅助退热。她再三保证自己会三缄其口,绝不会将今日诊治之事透露出去,才被送到谢府厢房暂且住下。毕竟沈娆情况不好,怕出意外。
“谢槿,我渴了。”
榻上的人声音虚弱不堪,仿佛下一刻就会断了气。
谢槿在锦衣卫太久,见过的死人太多,多到可以堆积成山。他以为自己早就对死亡习以为常,不为所动。可是他看见沈娆这副模样,好似随时能消失,心中有着无尽的恐惧。
他心里越是翻江倒海,面上越是波澜不惊,他去给她倒杯水,喂给她喝,碰到她肌肤的温度,手指缩了一下。
“我若是不幸魂归九泉,劳烦您帮忙收个尸,顺便烧了,我哪也不想埋。”
沈娆的思绪已经飞去了九霄云外,微弱的意识存留在体内,声音像在呢喃,离得近才能听清。
谢槿面无表情:“好。”
按照大夫的嘱托,他解开她的衣服,用酒轻轻擦拭着她的身体,最后帮她换上干净的里衣。
他们经常针锋相对,争吵是常有的事。虽说她看着单薄柔弱,可每天都是生龙活虎的,总是被气的丢东西。
可她现在仿佛精致的瓷娃娃,他怕她真的会破碎无法复原。
药端来,他小心喂给她,知道她不喜欢苦味,又给她个蜜饯吃。
小姑娘心冷硬的很,却最喜欢甜食。
沈家被抄家灭门,姑姑病逝,太子表弟被送到千里之外,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这些年他们说是交易,还不如说是相依相伴,互相取暖。
沈娆吃着甜到心坎里的蜜饯,滚烫的脸贴在他冰冷粗粝的掌心中。他的手很凉,她十分贪恋这宛如甘泉的凉意。
她的脑子混沌,可有一个念头很清晰,从未有过动摇。
那就是活下去。
晨光从窗棂中透过来,丝丝缕缕的阳光落在沈娆脸上,她好不容易才挑开沉重的眼皮,浑身无力,半天也提不起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