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著霍無歸,眼底的痛苦中生出一股微弱的光:「綁匪最終被抓的地方,是第二次轉移之後的倉庫,在那之後,警方查封了年華福利院,卻始終找不到那個作為中轉站的房子。」
「如果年華福利院裡,怎麼都找不到殺害沈容之的現場,那麼我想,最終答案只有一個。」
簡沉聲音沙啞,卻透露出隱隱的決絕:「殺人兇手,將沈容之,從年華福利院,帶去了那個中轉站。」
一如十七年前的綁匪一樣,連路徑都完全一致。
被他埋葬進記憶深處的那個地方,或許能找到給兇手定罪的鐵證。
「那天,他蒙上了我們的眼睛,我記得車開出福利院,緊接著顛簸了一陣——」簡沉按著太陽穴,不斷試圖喚醒自己的記憶。
良久後,他嘴唇顫抖,哽咽地問:「霍隊,怎麼辦,我怎麼都想不起來,之後車子去了哪裡。」
作者有話說:
邊碼邊罵,急急國王這就開始寫下一章。感謝在2o23-o1-o7o5:43:o6~2o23-o1-o723:55:1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匆匆1o瓶;Zhao燒鹹魚zyx、白白白白白白熊吖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5章地圖
魔術師的老巢,我們已經去過一次。
幽暗的地下室內,霍無歸的內心正陷入深深的震動和彷徨。
兩個聲音潛伏在意識深處,將他朝著左右兩極拉扯。
「不能再讓簡沉回憶下去了,等他想起一切,你將在他的面前無處遁形。」
「他總有一天需要想起來這一切,他有權利知道一切真相。」
「如果他想起來,去追究真相,等他和波坤,和整個馬戲團為敵那一天,你該怎麼辦?」
「警察和法律,還有你,你們都可以保護他,抓住罪犯本就是你的職責,這不是你的藉口。」
「再回憶下去,就是那暗無天日的三個月,想起來過去只會讓他更加痛苦。」
「你不是問過心理醫生嗎,迴避並不能解決問題,他需要真正面對一切。」
腦海里的聲音反覆拉鋸,霍無歸眉宇間瀰漫著深重的陰霾,良久,他猛然驚醒。
「表面的遺忘並不能真正治癒。」
是國內創傷後應激障礙領域,目前最具權威的專家,多虧了母親的幫忙,霍無歸才免於長達一年的排隊,打通了一次諮詢電話。
他得到的答案是,對於pTsd患者,對創傷記憶避而不談並非正解。
「我們需要的是溫柔地引導患者,將被封鎖的記憶釋放出來,從而得到真正的釋懷。」醫生上了年紀,說話的時候聽起來和藹慈祥,娓娓道來,「否則,傷痛的記憶並未真正消失,而是始終埋藏在潛意識深處,日積月累,患者將永遠無法走出去。」
「最嚴重的後果是什麼。」霍無歸迫不及待地提問。
當時醫生怎麼說來著?
霍無歸的腦海里浮現出令人振聾發聵的平靜聲音:「很多患者在創傷產生後並未得到妥善治療,最初的十到二十年間,他們始終以正常人,或者接近正常人的方式生活著,卻在二十年,甚至三十、四十年後,在某一個平平無奇的日子裡,猝不及防地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結束自己的生命。
霍無歸閉上眼睛,這幾個字在腦海中狼奔豕突,燒殺搶掠,占據了所有意識拉鋸的上風。
事情絕不能發展到這一步,哪怕被簡沉厭惡,也沒關係。
霍無歸心道。
他終於下定決心,深吸了一口氣,將恐懼壓進心底,輕聲勸慰:「別急,過去太久,一時間想不起來是很正常的。」
那些記憶並非真正從腦海中消失,而是記憶的所有者自己的選擇,在過去的十七年時間裡,簡沉從未想過將記憶從緊鎖的心門內釋放出來,在十七年時間的日積月累下,記憶如同深埋冰原,冰層日漸變厚。
觸及的時候或許會有徹骨的寒意,也或許堅不可摧,但總會有冰層破裂的那一刻。
「或許,你還記得在車上聽到過什麼聲音,或者有過什麼動靜嗎?」霍無歸聲音溫和地問。
「太久了,真的太久了。」簡沉艱難地閉上眼,努力在記憶中搜索。
他在那輛麵包車上,帶著黑色的頭套,身邊是兩個陷入昏迷的少年。
用來運輸食物的麵包車,帶著令人作嘔的生肉腥臭,蔬菜留下的泥土殘渣鋪在地上,碎屑摩擦著臉和身體,劃破皮膚,細小的疼痛和七氟烷爭奪著意識。
小車顛簸著,如同在漆黑的海上漂浮。
簡沉拼命維持著意識,車子開出福利院,他聽見門房大爺在打招呼。
隨著細節一點點鋪開,記憶開始復甦,簡沉抬頭道:「我記得那天,門房曾經對綁匪說,開慢點,今天前面鳳山路修路,封了。」
霍無歸心頭一喜,脫口而出:「年華福利院出門是一條三叉路口,往左邊是茂德街,右邊是鳳山路,前面是息塘路,現在我們已經排除三分之一的選項了。」
十七年了,在找那個中轉站的,除了簡沉,還有他。
年華福利院周邊的每一條路,他都走過千萬遍,早就爛熟於心。
黑沉的地下室里,一潭死水般的氣氛終於稍稍有了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