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電話那頭傳來邵燁溫和的聲音,「問吧,我有空。」
簡沉來不及寒暄,組織語言道:「師兄,你說,會有一種情況,兩個毫無關係的人都覺得一個素未謀面的人眼熟嗎?」
「你和那個霍無歸嗎?」邵燁問。
「對。」簡沉愣了一下,「你怎麼知道?」
「猜的。聽過曼德拉效應嗎?」邵燁用慣有的平靜語氣娓娓道來,「明明2o13年才去世的人,卻有很多人堅稱3o年前他就已經去世了,這樣的群體記憶混亂並不少見,不過是既視感作祟罷了。」
「又或者,你們並非毫無關係,而是有過某種交集。」邵燁似有所指道。
簡沉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平靜道:「謝謝師兄,我想應該只是既視感吧。」
他們唯一的交集就是警校的半年,可賈富仁怎麼可能跟那半年有關。
霍無歸瞥了他一眼:「誰?」
「我的心理醫生。」簡沉隨口問道,「您也要找他做諮詢嗎?」
霍無歸抬腕看表,坐姿舒展,輕描淡寫:「不用,我有私人醫生。」
他手腕上的陀飛輪錶盤上刻著醒目的Ic,簡沉表情凝固了一秒,一言不發地轉開了目光。
醫院門口人來人往,扶著吊瓶的少女在不遠處打量著二人,和旁邊的女孩竊竊私語:「那兩個人好帥!我喜歡那個高個子肩膀寬的!」
捂著肚子掛吊瓶的少女激動道:「我覺得你沒戲了!他肯定跟那個腰細腿長的帥哥是一對!他身上的傷絕對是為了保護那個帥哥受的!」
簡沉心道……雖然揣測的過程大錯特錯,但結果居然歪打正著。
另一邊,刷著老人機的大爺驚呼道:「五個!這什麼世道!居然死了五個!還會發光,這不會是冤魂索命吧!」
兩個老人絲毫不控制嗓門地大聲交談:「聽說前陣子光緬寺出了尊金佛,回頭咱還是去拜一拜吧,最近這海滄我總覺得不安生。」
簡沉往上拉了拉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只留一雙淺琥珀色的瞳孔出來,心底略有些焦躁。
案件引起的輿論越大,對居民造成的恐慌也就越大,現在只是老年人相約去拜佛而已,如果再破不了案,對北橋分局,乃至整個海滄市局都會是巨大的危機。
罪惡沿著湄滄江蟄伏在這個城市的脈絡中,妄圖隨著雨季結束、潮水撤退,一點點攀上江岸、進入城市的每個角落。
「看什麼呢。」霍無歸掃了簡沉一眼,走出醫院道,「回局裡幹活。」
簡沉又看了一眼他手腕上的Ic和血痕累累的肩頭,認命地幫他拉開計程車門:「……霍隊,我只能說,希望您在外儘量不要穿警服。」
他怕早晚有一天,霍無歸會被人投訴,現在的警察,油水是不是太多了一點。
工作日的中午,街面上人並不多,車停在支隊門口時,簡沉瞥見一對中年男女被門崗攔著,一邊爭執,一邊朝里張望著什麼。
那兩人穿得簡單樸素,鞋面上滿是塵土,似乎是從鄉鎮上趕路來的。
「這是在幹什麼?」簡沉低聲問。
霍無歸腦子裡還在琢磨案情,餘光瞥了眼隨口道:「經常有群眾分不清派出所、公安局、刑偵隊、法院的區別,一般情況下問清楚再指個路就行。」
他說著拉開車門,朝那對夫妻走去。
誰料下一秒,一身塵土的農婦猛然抬頭,看見霍無歸後一個健步沖了上來:「農們這幫警察到底幹什麼吃的!查不出我姑娘的案子就算了,還要動刀子折奪(折騰)她!」
哭鬧聲頓時在刑偵支隊門口響起。
農婦一屁股坐在地上蹬著腿大哭,她滿臉黢黑的漢子抓著霍無歸連聲逼問:「我姑娘呢!我苦命的姑娘呢!」
一時間,刑偵支隊門口雞飛狗跳。
周圍路過的群眾頓時停住腳步,勾著脖子小心翼翼朝門口張望起來。
「你們有所不知,我這名字是有說法的,這是沉香他爹的名字。」辦公室里,劉彥昌正在誇誇其談。
楊儉啃著雞排飯,含糊不清地嘲笑道:「我二郎神楊戩,打的就是你這騙走我妹妹的臭書生!嘯天!給我咬他!」
「可別帶我!」杜曉天立刻怒罵,「誰是你的狗!」
趙襄跌跌撞撞地衝進來,急道:「你們還在這吹什麼牛!苗勝男她父母來支隊鬧事了!」
昨晚苗斌錄口供的時候就說過,苗勝男的父母苗才貴和徐惠芬極度重男輕女。
苗勝男高二那年就因為拒絕輟學嫁人,被趕出了家門,這麼多年,一直是苗斌在打工偷偷供姐姐讀書。
打電話過去的時候,苗家的電話始終沒有接通。
村派出所答應今早親自上門去通知,看來這就是通知的結果了。
「天殺的賤丫頭啊,都跟她說了嫁個人安安生生過日子,怎麼就是不肯聽呢!」矮壯的女人撒潑打滾抱著霍無歸的腿,一個勁哭喊,「你們警察都是一群廢物!我們辛辛苦苦養她這麼多年啊!」
支隊裡長得最有親和力的楊儉和趙襄連忙上前攙扶起徐惠芬,安撫道:「大嬸,我們理解你的情緒,您放心,警方已經查到了最線索,案子一定會破……」
「破案?破案有什麼用!我姑娘身子都不全了!」苗才貴漲紅了臉,吐出口濃痰,一把拽開旁邊的簡沉,揮著拳頭朝霍無歸衝上去,「村里都說好了一樁冥婚,現在可倒好,你們把她給剖了!你們經過我同意了嗎!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