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家的路上接到了一则电话,打来的人让我有些惊讶。
是爱人的一名学生,照理说现在应该在读高三,名叫乔不染。
我知道她还是因为爱人对她溢于言表的赞扬。爱人本身也是才当上老师的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见到一个有天赋的学生对他来说太过美好。他曾经告诉我,乔不染的成绩不算好,但歌唱天赋实在拔尖,他有信心,如果乔不染选择了音乐艺考,一定能够走进音乐类的顶尖学府,她将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他说话的时候样子那样高兴,我第一次那样确信他就是一位老师,确信属于老师的品质在他身上觉醒了。于是我也和他一起笑,听他踌躇满志,想要将一个女孩儿送进音乐的殿堂。
后来乔不染和我们的联系就多了起来,归根究底,她的家人对于艺考这条道路仍然怀有偏见,爱人花了许多精力才让她能够安心学唱歌。
乔不染也不负所望,高二那年成功拿下了全国歌唱比赛的大奖。
那天我请了假,陪着爱人到了现场,台上的乔不染穿的很好看,但我只记得爱人明亮的眼睛,我有一瞬间想过,是否他也曾梦想过成为一名歌手,站到更大的舞台上?
我并没有问他,因为这个问题很快就被我否定了。
乔不染打电话来是问我今天有没有时间,她有一些事情想对我说,此时她已经站在了我们家小区楼下。我从地下车库出来,果然看见她穿着校服站在路灯底下。
她和我打招呼,手举起来挥了两下,露出短袖外的手臂上有些许淡色的痕迹。
乔不染微微弯了下腰,这孩子表情总是很少,爱人曾经为此担忧:“齐老师,好久不见,中秋节快乐。”
她递过来一个礼盒,我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月饼的字样:“小乔同学,这么久不见还记得送月饼,有心了——手上怎么弄的?”
乔不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似乎才注意到有这么一些红痕:“啊…这个是,在兼职的店里不小心撞到的,没什么大问题。”
我于是不再追问,如果她这么告诉我,代表这就是事实:“家里还好吗?我记得你保送了对吧,他们应该不会再多说什么?”
“家里还好,齐老师和陈老师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不用担心。”
乔不染摇摇头,张了两次嘴巴才终于问出口,“陈老师…他现在…医生怎么说?”
这孩子心里还记着我爱人,我忍不住笑,他一直惦记的学生能够记得他的好,已经让人觉得十分满足。
“没什么变化。”
我回答她,可惜,我并不能告诉她真相,“也许有朝一日,他会醒来吧。”
“陈净远”
会醒来的,只是她的老师也好,我的爱人也罢,都不是那个人了。
我忽然想起爱人放在书房钢琴上的半首曲子。
如果上次我没有看错的话,那写的工工整整的未完成的曲谱上还有一个名字,是乔不染。
我想那是爱人写给他最重要的学生的曲子,如今它没有了再被爱人完成的可能性,但不完整也好,我始终应该将它物归原主。
我告诉乔不染:“我突然想起你老师有样东西,是要给你的,小乔同学你觉得…?”
让一个女生等在小区里似乎不太好,但让一个女生到家里可能更不好,我实在有些矛盾,只好询问她的意见。
我仍然没从她的面上捕捉到什么神情:“我在这里等您吧,谢谢陈老师,齐老师。”
但她把头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