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关泠逐渐长大,心思玲珑,好奇权势,开始因为陆渐之的父亲只是关恒身边最不起眼的副将之一而嫌恶他。他本可以在宁府陪她到及笄那年,却被关泠使了些手段,蛮横地赶回了西疆。
关泠想到陆渐之,许久不见的良心突然痛了一下。她恍惚间想起来,前生,陆渐之是对她最好的人。可到最后,却是她亲自设了一个局,害si了他。
陆渐之战si沙场,万箭穿心。那一年,少年堪堪二十三岁,人生正是峥嵘图景。
关泠的眼前浮现出陆渐之si前鲜血淋漓的模样,浑身惚然一颤,手指将梳妆台上的铜镜打翻在地上,一匣子的翡翠珠玉,金银花钿尽稀稀落落地散落一地。
“陆渐之呢?陆渐之呢?”
她突然发疯了似的大喊,瞪了跪在一旁的绿珠一眼,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绿珠猝不及防,喉咙骤然紧缩,她睁大双眸,不可置信地看着关泠,眼前这个分明只有十三岁的小姑娘,竟然会用如此可怖的目光盯凝着她。
露珠浑身发抖,脖子上的力道大的似乎是想要她的命,她紧紧咳了两声,急忙回答关泠的b问:“陆……小将军很快就会过来看您了……大……大小姐连夜……坐马车去找他了。”
关泠呆了呆,手上的力气骤减,踉跄坐倒在塌前,绿珠连滚带爬地躲到墙角,结结巴巴退了出去:“奴……奴婢去叫大夫。”
整个空落落的房间只剩下她一个人,别院外寒风凛冽,y风穿过假山石木,发出颤颤巍巍的sheny1n,似有无数冤魂前来索命。
“我重生了,我才十三岁,我没有害过一个人。”
关泠钻进镂丝锦被里,身子瑟瑟发抖,开始神识不清,前世今生的记忆在眼前光影浮现,年少时的陆渐之,宠她ai她的姐姐宁葭,还有后来岁月里遇到的,那个权势b人的男人。
十三岁那一年,宁葭以为关泠病重,时日不多,夜里偷偷出府去西疆找陆渐之,怕他来不及见她最后一面。
也是在这一年,天子有意将相府千金赐婚他最钟ai的七子沈玠,最终y差y错,小王爷却娶了大将军的nv儿关泠。
究竟谁得偿所愿。
关泠又昏昏沉沉睡了三天,终于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实。尽管诸多疑虑,且脑海中关于前世的记忆错综复杂,她还是决定好好地以十三岁的少nv身份在宁府生存下来。
十三岁那年,宁葭为了她的病情偷偷出府,一路舟车劳顿,却在刚到西疆境内遭遇窜匪。命悬一线,是陆渐之舍命相救,剿灭流匪,将宁葭完整无缺地送回了长安。
关泠无法探知,那三个月里他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风花雪月的事情,只知道自那以后,宁葭漠然拒绝了所有上门求亲的王公贵族,一心一意等着远在西疆的陆渐之立下赫赫军功之后,回到长安娶她。
而从小到大眼里只有她的陆渐之,在她父亲面前发誓会一生一世护她周全的陆渐之,为了照顾她甘心寄人篱下整整三年的陆渐之,却也轻而易举间移情别恋。他将家传的玉镯放在她的手心,让她转交给宁葭,一并让她代为传达的,还有一句si生契阔的承诺。
上辈子的关泠为此嫉妒的发狂,她并不ai陆渐之,也明白自己这一生都不可能会嫁给他。那个人低微的出身根本配不上金枝玉叶的她。可是他是她身边的一条狗,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宁葭是她的表姊,怎么可以在她生病之际趁虚而入,偷偷抢走她养了十几年的一条狗呢?
关泠不甚记得,在宁葭七岁那年,。小王爷却提出要在成婚之前,亲眼见一见他未来的发妻,并当众戏言如若没有倾国之貌,他便不娶。
皇帝在g0ng宴上半笑半怒,斥其纨绔放肆,罚他禁足三天,私底下却允诺了ai子的请求。
宁府上上下下又乱成一团,谁也不敢将宁葭私自出城且下落不明的事情泄露出去,且不说关系到宁家大小姐的声誉,更难以预测的是与皇室联姻。荣则光耀门楣,世代荣华。辱则株连九族,满门皆失。
关泠记得上一世,她挺身而出,假冒宁葭,代替她的身份入了皇g0ng。
她的外祖忧心忡忡,以为她顶着欺君之罪是为了庇护整个家族,只有关泠自己知道,她只是想借着皇权成为这世间最尊贵的人,把过去所有瞧不起她的人,都践踏在脚底之下。
这一世,一切都没有变,她醒了过来,天子赐婚,宁葭出府。甚至她的舅舅已经有了让关泠李代桃僵之意,关泠选择关门闭户,置之不理。反正按照前世的记忆,过不了几天,宁葭就会被陆渐之送回来。
她想,如果这一生,宁葭顺顺利利的嫁给那个人,他是否能得偿所愿?不必费尽心机同陆渐之争夺一个从来不曾ai过他的nv人。更不必步步为营,让那么多无辜的人遭受灭门之灾。
他娶了宁葭,便真正有了相府和司徒公的全力支持,不会在萧墙之乱中功亏一篑,郑王府不会落败,他最终也不会si于非命。
而她,虽然没有成为他的王妃,却也不至于半辈子都活在对另一个nv人的嫉恨中,不必被仇恨熏心,做出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关泠抬起手,望着空落落的手指,目光描绘着那颗玉环的轮廓。
她想起那日在y间地府里看到的沈玠,想起他承受的那些生不如si的刑罚,这一生,假如她不嫁给他,从来陌不相识,他们是否都可以活得长久一点?安宁一点?
她愿以十里红妆作宁葭陪嫁,也愿他们夫妇二人,一生平安顺遂,恩ai两相不疑。
宁老丞相谎称宁葭旧疾复发,送到浮山寺静养,三月之内还不能进g0ng面圣。恰好前段时间关泠恶疾缠身的事情惊动了g0ng里的御医,皇帝自然深信不疑。
尚书令从下人口中得知宁葭的去向之后,先是飞鸽传书给关泠的父亲询问nv儿下落,未得佳音后便亲自赶到西疆,向将军府借了一支jg锐部队,三个月里将整个边境翻了个底朝天,却始终没有找到宁葭的踪迹。
有村民报信说似乎在秦山附近看到一辆官家璎珞马车被寇匪劫持,宁钧派人去探查,果然发现了车马残骸,并在山谷里发现了两具早已臭不可闻的尸t,若不是他们身上戴着宁家特有的信物,宁钧也不可能认出他们是保护负责宁葭安危的贴身侍卫。
尚书令抚掌长叹,根本不忍深思,他的掌上明珠,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关泠重活一世后,变得十分嗜睡,或许是前世机关算尽,耗费了她两世的心力。
这一世,她不思进取,只图苟活。
前世其实外祖也给她相中了一桩门当户对的姻缘,如果不是她觊觎宁葭的王妃之位,代替她嫁入王府,她原本要嫁的,应该是定安侯的嫡子卫虞。
她上辈子曾在宴席上见过卫虞一面,那人生得虽然没有沈玠俊美,却也瘦长疏朗,x格细致温文,很适合同她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关泠想,自己只要在府中安安分分,活到嫁人的时候就行了,到时候她成为了侯爷夫人,在定安侯府里作威作福,应该也生不出多大的祸乱。
她心里还是有些歧区,前生残存的那点劣根x,似乎还没有完全褪去。
只是,偏偏有人不如她的愿。
盛夏蝉鸣绵延,夜里不甚好眠。翌日清晨她正卧在梨花榻上酣睡,却被院子里绿珠凄惨的尖叫声吵醒,关泠皱眉,利落地翻身下床,顺手抄起自己过去十分喜ai的鹿皮鞭,打算好好教训一顿这个不知si活的臭丫头。
不把那贱婢打得皮开r0u绽,她就不配做侯爷夫人。
正准备一脚踹开桃木门时,关泠突然顿住,丢下手中的长鞭,双手合十,没头没脑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