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还是大,透明花房的门开着,能瞧见蔫头耷脑的重瓣百合,以及刚挂上绿果的柠檬树。
顾牧尘不明所以地抬起头:“什么……阿嚏!”
“别看信息了,”
叶舟已经站起来,双手撑着餐桌,“我怕你等会要发烧。”
“没那么矫情,”
顾牧尘不甚在意,“还有你刚那话什么意思,在家不穿怎么了,啊?”
他虽含着金汤匙出生,却不算在锦绣堆里长大,顾老爷子是做苦力气出身,趁着改革开放的东风发家,到手第一桶金就开始给家乡修路建桥,大半的心思放在事业上,对女儿就少了那么点关爱。
大女儿婚姻不顺因疾早逝,二女儿顾红娟叛逆泼辣,做事业的时候也没太顾得上自己儿子,有次俩人忙一个项目小半年没怎么回来,到家发现顾牧尘被惯的不像话,顾老爷子最见不得这种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当即立了严厉规矩,把司机都换成不苟言笑的退伍军人,帮佣只留下做饭阿姨,就为了磨一磨这孩子的脾性。
顾牧尘那时候正可爱,粉乎乎得像个糯米团子,懵懵懂懂地自己叠衣服搓袜子,娇嫩的手指变得通红,小孩嘴一撇,就想哭。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快入冬的天气了让他洗凉水澡,说是去骄戒燥,磨炼脾性。
因此后来顾家事业做得再大,顾牧尘身上也没那种特考究的二世祖习惯,跟帮混不吝的朋友在一起勾肩搭背再正常不过,在家不穿个内裤怎么了?
这小崽子,就是事多!
他没再搭理叶舟,自己去厨房倒水,切好的柠檬片放入杯中,冰块在杯底浮起又碰撞,背靠在碗橱上检查手机信息,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新闻和社交,那双凤眼专注地看着工作上的业务往来。
淡淡的酸涩味在口腔里蔓延,青皮的柠檬尚未成熟,诚实地暴露出酸倒牙的汁液,顾牧尘漫不经心地把水杯放下,回复了两封邮件。
最近淡季倒也还好,工作上没那么忙碌,顾红娟上个月就要他去北欧度假,说这个时候遍地都是摇滚音乐节,她和女儿已经做了发型,兴致勃勃地准备舞动摇摆。
当时视频接通的刹那,映入眼帘的就是俩人一头缀了彩珠的黑人脏辫,刺激得顾牧尘嘴角抽抽。
更为过分的是,顾红娟热情洋溢地建议儿子来同样的发型。
顾牧尘没有彩衣娱亲的心思,冷酷拒绝,可他妈妈仍旧不死心,每次联系的时候都要顶着一头小辫子,炫耀真的很酷很可爱。
包括这个时候。
第三封邮件正看着呢,顾红娟的视频请求就打来了,顾牧尘看了下时间,这会儿那边应该正值凌晨,这娘俩精力也太旺盛,大半夜不睡觉找人唠嗑。
“小尘!”
顾红娟以一个极其死亡角度的姿势举着手机,屏幕里赫然出现的是个姹紫嫣红的头发以及脑门,“好看吗!”
顾牧尘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出声:“妈,您这是……”
“快到同志骄傲节了,”
顾红娟努力举高手机,试图让自己的头发能尽可能全然展现,“就在斯德哥尔摩举办,我才把这玩意染成彩虹色儿的!”
顾牧尘这才睁开眼,打量那么会后觉得,之前那头小辫子,其实挺好看的。
“刚做完回来,折腾得我腰都疼了,”
顾红娟美滋滋的,“好看吧,到时候我可要多拍点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