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建泽正骑着高头大马,一步步地往周家走去。他现在已经是天兴朝的太子殿下了,这次大婚可谓是极为轰动。骑着番邦进贡而来的照夜白,身后是随行的宫城禁军。聘礼齐整地被装在统一制式的漆红色箱匣内,连上面的罩布都是平头百姓不舍得用的密织纱。
这样奢靡而浩大的队伍,自然是给足了太尉一家面子。周太尉虽是既宰相方赢海之后,天兴朝权势最高的人。但毕竟与皇子龙孙不同,一个为主一个为仆。太子能给他们这样的面子,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不管私心里是怎样想的,面子上都要装出恭敬的样子。
是以,还未等建泽出宫,就一早候在了府门口。有官职在身的便穿上官服,有诰命在身的便穿上受封时的朝服。个个都是穿戴整齐,按尊卑长幼次序,整齐的站在府门口。家中的小厮也规矩地守在街口,准备随时给主人家报信。
建隆帝娶皇后的时候,仪仗饶了都城主街九圈,已彰显皇家天威。按规矩,太子大婚则是饶三圈,意为百姓同乐。因而,如此难得一见的场面,就是在天子脚下的汴梁城百姓。也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这位太子殿下的真容。人声鼎沸竟似遇到了什么庆典一般,将街巷赌的水泄不通。
俗话说人生两大乐事,一为金榜题名,二为洞房花烛。昨日建泽登封太子,堪比金榜题名。今日他大婚,又是洞房花烛。按理说连逢两件喜事,他应是极开心才对。
可看着那人人艳羡的目光,建泽心里却未如他们想的那般得意。虽说周家女儿也是好颜色的,但哪里比的上叶家三姑娘。何况这大婚背后,有多少利益纠葛。也让他不能以平常心,去看待她这位正妃。想着柔妃从宫中传递过来的消息,只怕他不仅要利用好她这位正妃,还要小心提防才是。既有了这样的心,纵然那周婧函长得如何好颜色,也不能让他生出一点旖旎的想法。
因而三圈训街过后,到了周府面前。他的脸上委实谈不上什么做新郎官的喜悦。而出来恭迎他的周太尉,也没有一丝要嫁女儿的动容。
两方规矩礼节都挑不出毛病,表面也很是一派和乐的亲昵模样。但却实在不像是嫁娶,反而似是定了什么盟约一般。
周父恭敬的将太子引入内堂。片刻后一身新娘打扮的周婧函,就从里面走出来了。既然是嫁娶,自然是要拜高堂的。可惜,周太尉虽是亲父,却不能享受太子的拜见。反而要一路卑微地逢迎着,由着太子把女儿接走。
这边按照司礼太监的引导,一路三拜九叩地拜别了父母。待周婧函进了花轿,太子的迎亲队伍,才浩浩荡荡地离开周府。
周婧函的大哥眼见着妹妹被接走,才上前一步站到周父身边说道。
“父亲,为何偏偏选了婧函?”
这话里听着很有几分埋怨,甚至还带着些难过。今日周家这送亲的队伍中,唯有这位周家大哥脸上曾露出些不舍,看上去只有他与周婧函的关系最深。
周父略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道。
“你我都知道婧函是最好的选择。”
周婧函虽不是周家儿女中,容貌最出众的一个。但却是最聪慧的。人情往来,审时度势。与他们周家的男儿都不相上下。更难的是,她自小胸中就有乾坤,主意也大的很。
可正因此周家大哥才觉得可惜。太子既是他们周家选定的政治盟友,联姻自然是必然的。可从他大哥的身份来看,建泽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身为太子,自然会有三妻六妾。若是日后真的成事,恐怕所纳之人只会更多。以周婧函的性子,自然是容不下的。若是寻常的夫婿,看在他们周家的面子上,也不敢如何。可若对方是太子,凭他们周家的势力却还不足以震慑。
再者有了那件事,只怕柔妃也对她这个新妇生了恶感。若是太子听了柔妃的话,又会不会对妹妹不好?
想到这里,他心里就更怨愤父亲。为何不与他们兄弟商量,就让婧函去做了这个正妃。以至于到了现在这无可挽回的地步,竟是连原本的小心都没了。
他心疼妹子,但也知道婧函是现下最好的选择了。虽然她已经与柔妃交恶。但毕竟他们周家,还拿捏着柔妃的把柄。太子想必也不会为了这个义母,彻底同他们翻脸。
而只有婧函这样的心思,才能在太子府拼得一席之地。可他仍是忍不住这样问父亲。虽早已知道结果,仍是心中不甘。这句问话与其说是,想求一个答案,不如说是更像一句宣泄。他只盼着妹妹能把握住太子的心。
当碧潭从回廊上醒来时,只觉好像做了一个恒长无比的梦境。她揉了揉有些酸涩的脖子,推开了柔妃寝殿的大门。淡淡的甜梨味道飘出来。碧潭有些奇怪。以柔妃从不熏香的习惯来说。怎么会有这个味道?可她从外面往里望去,确见柔妃仍躺在榻上安睡。
碧潭细细盘算着时间,有些纳闷今日柔妃怎么睡了这样久。心里想着要不要进去将她唤起,好歹进一些膳食。
但才刚准备迈步进去,就听见一个个脆生生的声音在唤自己。碧潭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小宫人向她跑来。
“碧潭姐姐,等一下。”
碧潭犹豫了下,还是停住了迈进屋门的脚。这个小宫人年纪不大,骤然一看也眼生的很。待她仔细关瞧,这才认出是一直在小厨房帮忙的丫头。
这宫人虽跟着娘娘久了,但一直是个二等丫鬟。寻常是不会在柔妃面前伺候的。因此,听她跑到前面来叫自己,碧潭是有些奇怪的。于是脱口便问道。
“你怎么会跑来前面?”
她虽然也常常受柔妃的骂,但其实在这安乐堂中也是得脸的。一惯见不得这些位置不高的小丫头,跑到前面来争长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