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晓玖替他拭去额头的汗滴,叫厨房煮红枣糖水,随后捏起一块麻糖递到顾风唇边:“张嘴。”
顾风蹙眉躲开:“不喜欢甜味。”
“不听话?”
俞晓玖绷起脸。顾风拧了拧嘴角,痛苦地叼走麻糖,不过,心情还是不错的。“如果贺千斩能缓过来,你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功德无量。”
俞晓玖解释不清输血的原理,生怕顾风耍性子不管了。顾风得意地咪咪笑:“那我就叫贺千斩拜我为师,伺候我一辈子,哈哈……呃?……师父为何打徒儿……”
他委屈地抬起头。“救死扶伤乃天经地义之事,你这臭小子!”
三德真人两嘴角一撇。顾风委屈地扁扁嘴,约莫喷了半斤血,磕几个响头也在情理之中嘛。俞晓玖又把一块麻糖塞进他嘴里,如逗小猫般挠了挠他下巴。顾风注视她哭红的双眼,心疼地皱起眉。大约又过了一刻钟……贺千斩依旧毫无起色,所有人无不俱惆怅地垂下头。忽然,丫鬟欣喜地尖叫一声:“娘娘!贺大侠的手指动了一下!”
===========================================五虚六耗顾风因失血过多,导致身心疲乏,足足睡了两日才缓过精神。而贺千斩,昏迷三日三夜,经过数位太医的全力救助,及辅用大量珍奇药材,终于把他从死亡边缘拽回来。俞晓玖几天来也是寝食难安,当丫鬟来报,贺千斩已苏醒时,她再也没力气爬起身,“噗通”
一声躺倒在床边,嘴角扬起一抹安心的笑意。顾风悄然走入,蹲在床边,注视她恬静的睡颜,顺了顺散落枕边的发丝……不由发出一声轻叹,小九本就身无二两肉,如今又消瘦了一大圈,得好好补补。……贺千斩睁开沉重的眼皮,伤口传来得疼痛令他呼吸艰难,他压了压胸口……粗略估计,当时至少射中八箭,而其中三箭刺于后心,他只是百思不得其解,居然死里逃生了。不过,他依稀记得,就在黑暗即将吞噬心智之际,一道声音在脑海中盘旋,准确地说,只有两个字,重复着,反反复复,断断续续……“拾末……”
他下意识地念出,心中莫名染上一丝酸楚。是名字还是某种暗示?……不得而知。“吱呀”
一声响动,木门开启,打断了他的思绪。三德真人神色黯然,缓步走入。贺千斩只动了动耳鼓,随后闭起双眼。“或许你清楚老夫的来意,所以咱们开门见山吧……”
三德真人正襟危坐。贺千斩缄默不语,等待下文。“你本该是踏上鬼门关之人,但顾风供出鲜血及时救了你,由此证明顾风本性之纯良,他更无心理会世间恩怨是非。但他体内还有另一枚魂魂附着,你们属于同一种人,两魂之魔体或仙体……当然,老夫并不知此乃上苍眷顾还是对二位的惩罚……”
三德真人愁云紧缩:“实不相瞒,老夫在你昏迷期间,布阵卜卦试图请出你的魂魄元神,但无奈于老夫道行尚欠……不过由此推算,你体内之魂可受肉身所控制,顾风则反之,一旦怨气加注,势必殃及凡间,杀戮将永无止境。”
“听不懂。”
贺千斩动了动唇。三德真人微微抬眸,注视贺千斩平静的神情,思忖片刻,起身抱拳:“老夫有个不情之请,顾风对护国娘娘眷恋颇深,老夫希望你看在顾风舍命相救的情分上……拱手相让。”
贺千斩缓慢地眨着眼……死里逃生只因顾风帮他捡回这条命,虽然他求生欲并不强,但只要活着,他便可以信守诺言,一直陪着她。“既然贺大侠未提出异议,老夫自当你默许了。”
三德真人深知自己在用恩情逼迫贺千斩,但确实也感到无奈。“救命之恩我自会还,还清了再说。”
贺千斩算是给出比较明确的答案,爱情他不曾拥有,至今依旧搞不清爱情中所包含的成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老夫先行谢过。”
贺千斩不再开口,血脉里涌动着顾风的血,早已汇聚一体,他又不能再给放出去。三德真人悄然离去,随手合起房门……一把岁数的人了,依旧要为年轻人的情爱之事劳心劳力,甚至用救命之恩打压贺千斩,自然有违人道。※“师父,您不多住几日了?”
顾风再三挽留,但师父执意返回阴阳派。“该办的事都办妥了,为师即便留下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三德真人情绪欠佳,原本稳定的局势被突然冒出来的护国娘娘全盘打乱,唉,这女子真是个祸害!“既然如此,徒儿先去叫醒小九,叫她给师父送行。”
顾风已然把小九当媳妇看。“不必了,有缘自会相见。”
三德真人系好包裹,斜跨肩头,提起酒葫芦,故作优哉游哉地离去,背对顾风扬起手挥别:“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不如死啊……”
“……”
顾风面朝师父的背影深鞠躬,师父就是师父,才高八斗哇。他刚欲迈步回府,感到有人扯他衣角,回眸一看,没人,稍稍俯瞰:“盈儿公主,有何贵干?”
“护国府怎了?为何戒备这般森严?居然连本公主都不肯放行!”
聂盈与侍卫周旋大半个时辰,就是不让她进去。顾风知晓小九下令封锁宅邸,外人当然一律不得进入,因为穷凶极恶的徐家军藏匿四周,贺千斩随时会遇到危险。“随我进来吧,不过你千万别说……”
顾风附耳警告。聂盈瞪大眼,紧抿唇点头,原来贺帅帅遭追杀,此刻正躺在府中疗伤。顾风面子大,聂盈顺利走入护国府,刚一跨进门槛,嗖……脚踩风火轮冲向后院。顾风垫垫脚自鸣得意,认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男病患最需要女子关心,除了小九,其他女子随便扑过去吧,他真是太贴心了,哈哈。“贺帅帅,你好些了么?……”
聂盈蹑手蹑脚走入,屋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儿。贺千斩蹙起眉,冷言冷语道:“出去。”
聂盈则采取选择性障听法,她搬了把椅子坐到床边,注视贺千斩胸膛包裹的白布,再看他泛白的嘴唇,心里揪了揪,真可怜哟。“要喝水么?算了,我去给你倒。”
聂盈边说边起身倒茶,阿弥陀佛,大难不死必有厚福。贺千斩确实口渴,但他不想与聂盈牵上瓜葛,但伤势严重导致行动不便,他只得抿唇撇头。“我又不吃人,你为何总避着我……”
聂盈沮丧地嘟起嘴:“虽然你此刻逃不了,但我不会对你动手动脚,相信我!”
“……”
贺千斩扭过头,眉头拧成弓:“你还有完没?”
“有完有完,只要,只要你肯娶我……”
聂盈腼腆地咬嘴唇。“我哪里好?”
他自己都未找到身上的优点。“人长得很帅,身型魁梧高大,武功高强,虽然此刻半死不拉活的,但只是出了一个小意外而已,跟你过肯定有安全感,性格更好,我最喜欢少言寡语的冷酷型男子……”
聂盈一脸羞涩,说出来的话倒是挺直接。贺千斩依旧理解不能,话少?那是因为无话可说!“我只说一次,听清楚。对你无感。”
聂盈怔了怔,翻脸比翻书还快:“咦?……莫非,莫非你喜欢的人真是护国娘娘?怪不得她敢与我争抢!哼,我要到父王那去告她,告她抗旨不尊!”
她被拒绝得好彻底吖,呜呜。“倘若找麻烦,就是你的死期。”
“呜呜,不过是个瘸子,究竟哪点这般招人喜欢吖,哇呜呜……”
聂盈也并非要去告御状,可贺千斩竟然威胁皇后的亲生闺女?这世道,反了反了!贺千斩神色倦怠,懒得再开口,何况他表达得已然够清楚。聂盈气哼哼转身离去,她还有办法,求父皇下一道圣旨,即便贺帅帅不从,但是,贺帅帅听护国娘娘的,护国娘娘得听皇上的!岂敢不从?哼哼,走着瞧。顾风刚熬好中药,见聂盈怒步离去,本来还想让她喂贺千斩吃药呢,走这般急作甚?“贺千斩,该喝药了。”
顾风双手托着药碗,慢悠悠走近。贺千斩半支起身,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中药味儿沁在喉咙,他却毫无感觉。顾风将一床被褥叠成方块,垫在他身后:“你的体质真棒,才不过三日,表皮伤口基本愈合,调理半个来月便无大碍了。”
贺千斩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正如三德真人所说,顾风干净得好似一张白纸。“原来血液互送也可救人性命,我怎就未想到呢?”
顾风越来越喜欢小九,总是给人带来出其不意的惊喜:“哦对了,你要谢谢小九,倘若并非她想到此妙招,我真救不活你。”
贺千斩微微一怔:“讲清楚。”
顾风便将整个救助过程原原本本告知贺千斩,不过跳过“亲嘴送气”
那段,虽然自己贡献不少鲜血,但最大的功臣非小九莫属。听罢,贺千斩更感烦乱,生平最不愿欠情,可至今,不但欠养育之恩,还欠救命之恩。“喂喂,莫多想,咱们本就是朋友,今日我救了你,没准明日你便帮到我。”
顾风不以为然一笑:“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