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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着五两银子二亩水田就要到手,周氏这两日心情大好。
每次见着温婉的时候,脸上都笑眯眯的。
“婉娘,这是我昨儿个刚从镇上买回来的布料,你抓紧时间纳好底子做两双鞋出来。”
周氏递来鞋样线头和一块黑色布料,鞋样尺寸挺大,一看就是男人的脚。
见周氏一脸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模样,温婉接下布料,却没动手。
她将东西随便扔在床头就去灶屋烙了两张糖饼,然后背着背篓出去了。
温婉径直去了村学。
上河村与下河村只此一家私塾,开蒙的孩子都被送到这儿来。
她站在私塾外,仰着头。
窗户开得有些高,温婉够不着,熟练地把背篓拖过来垫在脚下,双手扶着墙。
水润的双眼瞥向土窗内,里面孩子们一人一张书桌,盯着书本,正跟着严夫子摇头晃脑地念千字文。
坐在最后面的孩子脑袋一点一点的,明显在打瞌睡。
这个孩子,温婉很熟,他是上河村人,叫宋元宝。
宋元宝知道温婉隔三差五就来私塾外偷听,下学后会把自己的课本给她看。
但前提是要吃她亲手烙的糖饼。
上河村与下河村加起来几百口人,能看懂温婉手语的不多,宋元宝是其中之一。
不过宋元宝课本上的那些字,温婉基本看不懂。
当下夫子念完千字文,正在教距离土窗最近的一个孩子写字。
温婉记住了笔画,刚准备跳下背篓找根树枝在地上默写巩固一下加深记忆,就听到后面传来男人的说话声,“你在这儿做什么?”
这声音很平静,醇厚内敛,并无责怪之意,却让温婉莫名心虚。
她一个不稳,身子往后栽,心中暗叫不好。
男人一双劲瘦修长的大手先一步托住她的肩,顺势将她扶正。
温婉小脸透红,感谢的话说不出口,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只局促地弯下腰用袖子擦着被自己踩过的背篓。
男人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小姑娘身上。
她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粗布衣裳,十五岁的小脸,细嫩干净。
从侧面看,那双眼睛水汪汪,漂亮得不像话。
温婉重新把背篓背回背上,寻思着该给人道个谢,就是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看懂她的手语。
她偏过头,见对方是个穿青色长衫的男人,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纪,长得十分俊美。
身上有着文人的书卷气质,却不显羸弱,让温婉有种被长辈抓小辫子的无措感。
正巧到了下学时辰,里面的孩子们欢呼着往外跑。
温婉见到一颗圆溜溜的大脑袋从自己眼前闪过,很快扑到了男人怀里,嘴里兴奋地喊着,“爹,你怎么来了?”
喊人的是上课只管打瞌睡下课爬树摸鸟蛋的虎娃宋元宝。
温婉没见过宋巍,不过听宋元宝这么一喊,她很快就想起来这男人是谁了——
上河村的宋三郎。
这位宋三郎,说起来可玄乎了。
他是个天才,三岁断字,五岁识文,十岁能上手自己写,熟读四书五经,通晓诗词歌赋。
然而。
他却命中带煞,霉运罩顶,从小到大衰事不断,以至前程受阻。
这样一个天才,他到今年二十七岁都没考上功名,别说秀才,童生都没有。
七年前好不容易顺当一回,前脚刚踏进考场,就被人告知送他去考试的兄嫂被劫匪杀了。
这件事,温婉也是听她爹说的,从那以后,宋三郎就再也没有去考过试。
一直以亲爹的身份照顾兄嫂留下的儿子宋元宝。
宋元宝今年七岁,只有几个月大的时候,还不会认人。
据说会开口那年,张嘴就对着宋三郎喊了声“爹”
。
宋三郎没否认,宋家人便没挑破这层关系。
这宋三郎的命,属实是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