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微微有些酸涩,可又说不出什么,只是给她夹了片肉喂到嘴边,开口道:“午后陪我去散散心?”
白幼荷把肉咬进嘴巴里,咽下去才道:“侯爷下午不是要去西山安排秋猎的事么?”
韩擎淡淡道:“带你同去也行,西山的枫叶都红了。而且,你想不想元宝?”
白幼荷眼睛闪出一点光彩:“它还在京中?”
韩擎开口:“这野物不能随意放生,恐伤了人,便一直放在营里的笼子里养着。前几日我派人找到当初送你狼那孩子,挨家挨户地又要回来三只小狼,都放在一起养着。”
白幼荷抿唇:“它可还记得我?”
韩擎靠在椅背上:“记不记得你,我不知道,反正每一次瞧见我,都像见了仇人一样。只是说好,到了以后只能看看,不能摸。”
白幼荷点头如啄米:“那是自然。”
韩擎看着她又多吃了几粒米,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他吃饭一向快习惯了,白幼荷却吃饭很慢,每次都是他吃完了也不下桌,看着白幼荷吃完才算。
除了欣赏美人吃饭,也是盯着她多吃几口,他在这里坐着,白幼荷在他淫威之下还能象征性地多吃点,他要不在,有时候她干脆直接把午饭省了,午后吃点小点心就算用过饭了。
他家夫人薄薄的一个人,指尖白而纤细,好像一折就要断了一样。韩擎一边看从礼部拿过来的去年秋猎的记录卷宗,一边等着她吃饭。
白幼荷抬头看了一眼卷宗上的题名,心下有了些思量,然而看韩擎看得认真,便没有多言。
一直看着白幼荷认真吃完一碗米饭,韩擎才开口对旁边的小杏道:“给你们大小姐换一身便利些的衣裳,一会儿到了西山,我带她骑马。”
一旁的两个小丫鬟对视一眼,喏了一声。白幼荷被他叫得脸上有些僵,韩擎听着那两个小丫鬟私下叫她大小姐,他不仅没有意见,还偶尔同小丫鬟一起叫同样的称呼。
他声音沉又有磁性,语气又带着天然的松弛痞气,叫人时倒有点溢出来的宠溺劲儿。
白幼荷还记得嫁人之前,小梨和小杏跪在她膝盖边上哭,说以后白幼荷就是侯府夫人,再也不是她们家大小姐了。
大小姐一叫叫了十几年,里面藏着的不仅是她少女的身份,还有她同这些小丫鬟一起度过的漫长的闺中时光,这称呼骤然抽离,白幼荷房里的姑娘都有点感伤。
没想到白幼荷嫁进侯府,却还是照旧当着大小姐。
身上有他的味道
白幼荷换了一身浅碧色的衣裙,裙下穿了白色裤装,方便骑马。她倒是有些紧张,除了小时候被大人抱在马上玩耍过,她已经许多年没有上过马,更别提骑马了。
韩擎的副官牵了他的马过来,一匹通体漆黑的高大战马,沉默地停在原地,有些警惕地看着白幼荷。
韩擎换了马靴走出来,伸手拍了拍那马的鬃毛,高大的烈马驯服的低下头去任由他抚摸。白幼荷已经见过这气派的高头大马数次,却从来没有走近过。
她抬头,问了一句:“侯爷,它可有名字?”
韩擎沉默一阵,摇摇头,还真没有。
这名字一起,就有感情了。一有感情,生死之间便觉得痛苦。他的第一匹马是有名字的,死在战场上时,他心里的痛苦不比死一个战友少多少。
于是后来的马,便都没有名字了。
白幼荷被扶着上了马车,小荔随行。两个女眷刚一坐好,车轮便慢慢转动起来,向西山驶去。
小荔从带上来的包裹里拿了一件披风,叮嘱道:“夫人一会儿若是骑马,要多穿一件,山上风大,莫要着凉。”
白幼荷淡淡点头,心中却思忖着韩擎为何突然带她出来。前几日发现元宝其实是狼的事情,韩擎显然格外上心,可见这事情并非只是一个小孩子闹的乌龙那样简单。那一窝小狼是西山发现的,“西山”
这个地名实际上是皇城西北和西南两面连绵群山的统称,其中皇家围猎的那两座山头分别是追云山和逐鹿山。
白幼荷十七岁便同公主一起参加过秋猎,虽然女眷不得进林打猎,也见过那些武将和贵胄公子带回来的猎物。这山里主要是鹿,野鸡,野猪之类的牲畜,还有届时秋猎前会特意放进去许多兔子,野山羊之类的野物。根本不可能有野狼这样危险的动物。
西山这一带的山林安全维护工作,平日里归京城西边的金光县管。除了皇家围猎的两座山不允许打猎,其余山头是开放给百姓的。按照韩擎后来同她说的,那小男孩是在一座离逐鹿山不远的小山包上玩耍时发现了那一窝小狼,发现之时,母狼已经死在小狼身边,肚皮上全是血,不知是被人伤害的,还是生幼崽时大出血所至。
马车慢慢驶出京城,进入金光县的地界,停在了城外的驿站边上。
白幼荷正垂眸沉思,韩擎忽然将马车的帘子撩开,伸手道:“下来吧,大小姐。”
白幼荷迟疑一瞬,下一秒已经被人搂着腰抱下车。荔儿连忙手里拿着白幼荷的披风追上去,递到韩擎手里:“侯爷,山上风大。”
韩擎自然地接过来,伸手抖开,将披风系在白幼荷颈上。白幼荷乖乖地任由他摆弄,一阵冷风吹过来,她才反应过来韩擎在干什么,连忙想要自已动手,可披风已经被他系完了。
白幼荷抬头看着韩擎,她发现最近不仅是她习惯了被韩擎照顾着,连小荔都习惯了她家侯爷对夫人“事必亲恭”
的习惯。平日里白幼荷洗完澡,门口等着伺候穿衣的小丫鬟还没反应过来,韩擎已经进去给白幼荷擦头发了,晌午吃饭少喝了一口汤,韩擎也要端着汤碗舀了汤送到她嘴边盯着她喝。这种事情白幼荷一开始十分抗拒,只觉得大逆不道得很——谁家侯爷会亲自伺候夫人起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