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喜怒哀乐,少年怀情从来都只属江瑢予一人。
三年的军营历练并不足以填补他这方面的空缺,倘若顾绯书是个女子,以沈韫的聪明才智,或许还能反应过来一二。
但他完全不认为此事跟他有关,因此也只是疑惑地看了眼顾绯书。
翌日,丞相府。
夏立淳端坐主位,手拿杯盖轻轻撇去茶盏边缘浮沫,眼角余光却始终注意着顾绯书的一举一动。
金科榜眼探花他俱都邀请了,陆修平年纪不堪重用,陈述也是普普通通,而且这人十分不上道,跟他说话满口的之乎者也,在夏立淳看来,这人完全就是个脑子有包的木头桩子,差点没给他气死。
不过好在,他最想拉拢的原本也就只有顾绯书一人。
“顾贤侄啊,你考虑的如何了?”
夏立淳放下茶杯,一双棕黄的瞳孔微笑眯起,满是怜爱,“想当年你父亲也曾和老夫私交甚笃,老夫实在不忍看贤侄这般无所依恃,孤苦伶仃。这年纪大了,看到你们这些小辈啊,总忍不住多唠几句……”
“多谢相爷关怀,绯书受宠若惊,不过绯书实在受之有愧。”
顾绯书礼貌谢绝。
父亲在世时,从没沾多少先太子的光,濒死之际更是无人问津,如今他不过考上一个区区状元郎,一个两个就都和他父亲私交甚笃了起来。
还真是……怪好笑的。
“贤侄切不可妄自菲薄,贤侄才学匪浅,在官场之上,若是没个人帮衬照应,这往后的路可怎么走啊。”
夏立淳情真意切,恨不得当场挤出几滴猫泪来,不过他还是克制住了,没把戏做过头,不然就太浮夸了。
“相爷多虑,陛下仁厚宽待,甚至不吝钦赐府宅,绯书一切安好,劳烦丞相挂心。”
顾绯书不动声色地就将话题推解过去。
他都这样说了,夏立淳提前准备好的威逼利诱一样没派上用场,他不情不愿地收转话头,随意敷衍一番便将人打发走了。
待人走后,夏立淳当即变脸砸了茶杯。
“什么东西!给脸不要脸!跪求本相的人都快踏破门槛了,还真以为本相稀罕你啊,我呸!!不识好歹的兔崽子!”
夏立淳气得骂骂咧咧,双手叉腰,当真是一点形象也无。
王管家凑到他跟前,轻蔑了一眼大门方向,赔笑道:“相爷管他做什么,初生牛犊不怕虎,等他吃了苦头自然知道相爷的好,到时候捏扁搓圆还不都是相爷说了算,一群小鬼翻不起什么风浪。倒是,属下查到另一件事,想必会对相爷有所帮助。”
“哦?”
丞相把头偏过去,听王成压紧声音在他耳边细说,听着听着,夏立淳生气皱起的五官缓缓舒展开,眼中划过一抹银亮精光,一捋胡须无声笑了起来。
顾绯书前脚刚出相府大门,后脚就被人气势汹汹拦住了。
他一抬纤长浓密的睫面无表情望了过去,只见迎面少年气鼓鼓地叉腰朝他大步走来,顾绯书顿时连呼吸都静止住了,他瞳孔清晰刻印出锦衣少年越来越近的身影,周身的血液都在极快凝固,散发出彻骨寒意。
“顾绯书!”
季熹临走到他跟前,狠狠瞪了他一眼,生气质问:“你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绯书感觉自己全身都僵冷了下来,他明明没有开口,可是冷漠的声音却不由自主从嘴里冒出来,“我回京为什么要告诉你?”
季熹临顿时更气了,恨不得打他一拳解气,就在这时,顾绯书眼神骤冷:“你查我住址了?”
季熹临当场就要跳起来,一张白皙脸颊气得发红,“我什么时候查你了!我们这么多年朋友难道不值得你告诉我一句自己住哪里吗?!是陛下告诉我你住在城北的!”
一天前,皇宫。
季熹临软磨硬泡央求季御史半天,好不容易才进了宫,在御花园见到了多日未见的江瑢予。
“朕早跟御史说过,熹临要来随时都可过来,你父亲这个人啊,太过守礼,不肯落人话柄。”
江瑢予无奈失笑,和季熹临在青石板路上悠闲漫步。
“是啊,不然我早就进来找陛下玩了。”
季熹临说起这事还十分愤懑。
他二人相识多年,早在江瑢予当年还住在宫外时两人就熟识了,近些年交情也一直不错,虽然江瑢予当上皇帝后两人来往多有不便,但关系从未变过,季熹临在江瑢予面前从不拘束,江瑢予也乐意纵他。
两人在御花园里散步畅行,高福率一众服侍下人在后头远远缀着。
“你啊,”
江瑢予失笑摇头,“御史前些日子还跟朕说,说你年岁不小,也到及冠娶亲的年纪了,让朕留意看看京城有无年纪适当的贵女,好好管教你让你收收心。”
“啊!”
季熹临一张小脸顿时垮了下来,不可置信地道:“父亲天天忙得昏天黑地,哪还有心思管这些啊,真是的,我回去自己跟父亲说,再说了,我哪有不务正业,我明明很忙的……”
越说话音越小,十分委屈。
江瑢予看他这样天真烂漫实在忍俊不禁,轻笑:“朕已经替你回绝御史了,不用担心。士农工商,各行有各行的出路,朕看你弄的那些店就十分不错,也给国库贡献了一部分税收呢,御史要是再说你,朕必得好好说他。”
“谢陛下!”
季熹临闻言立刻喜笑颜开,因为他的一句褒扬便开心地跟得了糖的孩子。
江瑢予看他这般天真神态,不知道想到什么,眼里有了片刻怔愣。
须臾,季熹临的声音再次响起,江瑢予方才乍然回神,视线掠过前方,问他,“最近京城的生意怎么样?市场上有什么奇闻轶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