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杆远远地望着
自己的心肝宝贝,眼中充满了无限怜爱之色,但他的爱子多少还是让他有些懊恼:“犬儿的练武资质虽然不错,又经我尽力点拨,但他总是年少轻狂,平时又有点袴纨之气,只仗着悟性好不肯下苦功、狠功,所以当下只能勉强够上江湖的二流高手。况且,他平时受众镖师、趟子手等前呼后拥,遇事总有人维护周全,实际江湖经验甚少。按他现在的年纪,最好独自到外面闯荡一番,长长见识,好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但我又放不下心,怕他吃大亏,只好每次出镖都带在自己身边。”
但老金杆回头一想:“谁不曾年少轻狂过?当年我自己差不多也是这个年纪的时候,武功也一样好不到哪里去。况且以犬儿现在的武功,在年龄相仿的少年英杰中,据我所知,虽不能数一数二,但也已算是比较拔尖的了。等我再狠点逼他用功,再过些年头,他也必能成为人中龙凤!”
老金杆正想着,外头突然跑进一名趟子手来,也不在院中驻足,慌慌张张地便直接跑进大厅里,然后单膝跪在他面前,呈上一张折纸,低声报道:“报总镖头,王飞虎那边又有事了!这是刚才在外面的围墙上发现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贴上去的!”
老金杆伸手接过,抖开一看,只见纸上歪歪斜斜写着两行大字:“金老板,请您于明日未时一刻,到街西尚实饭店一会
!”
落款是:“王飞虎,四月十五日。”
老金杆看罢,不由心头震怒,火冒三丈:“那王飞虎显然是在公开叫板!他不命人前来送个信,或下副帖子,就直接把这张邀请函贴在外面的围墙上,摆明了是想要把此事弄得人尽皆知,好招呼大家来看热闹。如此这番,大有羞辱我老金杆之意!”
再看纸角残存的浆糊,都已经完全干透了,看样子贴在墙上已有些时候了。见此情形,老金杆不由怒骂道:“混账的东西,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人家都已叫上门来了,你们怎么到现在才发现?”
那名趟子手诚惶诚恐,支吾了半天,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
却说这王飞虎是何许人也?其实他与老金杆已是旧相识了,老金杆来到镇上开镖局时,这厮还只是这条街上的一名小混混而已,如今十年过去了,现在算来,这厮也不过仅二十五的年纪。
原来,王飞虎乃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从小父母双亡,幼时便由族人轮流供养,所以他是靠吃百家饭长大的。由于缺少管教,他从小便在街头上混日子,学会了一些坑蒙拐骗、巧取豪夺的小勾当。不过,街坊邻居怜其父母双亡,虽误入歧途,但无非是为了填饱肚子,本质还不算太坏,骂是没少骂过,却也少有真心与他计较的。
虽说王飞虎年幼时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倒也很少挨饿,几年下来,竟渐渐长得
筋骨强壮、肌肉横生,又虎头虎脑,力大无穷,块头也比同龄的少年高大不少。后来,王飞虎又向一位武师学过几手功夫,街头上的其他小流氓没少挨过他的拳脚,便都臣服于他,以他为尊,他也借此拉帮结派,在镇上横街霸市起来。不过,街坊邻居反而觉得,有王飞虎约束住那帮小流氓,一切按江湖规矩来,倒也不算是件太坏的事,至少总比放任那帮小流氓胡作非为好,而他对待街坊邻居也很懂得把握分寸,从未做出过分的事来。
当年老金杆初到此地开镖局时,王飞虎这厮倒也识趣,并未找过茬,只是有事没事常常上门磨蹭一番。刚开始,老金杆对他也是恩威并施,想拉拢他,或给点小甜头打发他。
但王飞虎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也从未与局里的镖师或趟子手有什么过于密切的交往。有时,有他在的时候,就像是镖局里多了一位闲人看客而已,再无其他。多次皆是如此,众人便都习以为常了,以为他只是闲极无聊,来此消磨时间、打发时日的。不过,越是这样,老金杆反而越摸不透王飞虎的心思,只觉得他这般行为有些怪异!
再后来,王飞虎外出几年不知干什么营生去了,直到五年前这厮才又回到镇上,并且从外面带了两名兄弟回来。老金杆听别人说起过这对兄弟武功了得,但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心甘情愿、死心塌地
跟随在王飞虎左右。几年未见,王飞虎已长得五大三粗,并且留了一脸铁丝般的短须,显得非常威武雄壮。
王飞虎回来后,召集了原来的那帮人马,不过这次他却未再横街霸市,而是对街坊邻居表现得极为热情友善加好礼,甚至为自己以前的胡作非为赔礼道歉、表示悔过等。正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
,街坊邻居便都不再计较前尘往事。
王飞虎召集了原班人马后,整天也无所事事,只是聚在一起练武,一些吃喝拉撒大多由他应付,显然这几年这厮在外面发了些横财。
若仅是如此,那倒也罢了!然而,王飞虎回来数月后,某日便敲开了大兴镖局的大门,提着一份大礼向老金杆问好。这厮终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大礼自然不是好收的,他这次登门拜访的主要目的竟是要和老金杆商议入伙镖局的事。老金杆自然是满口推托之词,百般拒绝,自己多年的奋斗,靠刀头舔血闯下路子、挣下的家业,原本已可以独享的好处,现在他人怎能不劳而获,平白无故地就上门来要分一杯羹?
之前也有不少当地有权有势的大人物,见大兴镖局生意兴隆,便想暗中入股,坐等分红,但老金杆宁愿多花些银两打发掉,也不愿别人插手镖局里的事。王飞虎见入股不成,便提议合开一家分局。但老金杆仍是不肯,他当然明白,若是与王飞虎合开一
家分局,自己照顾不来,到时只能交给王飞虎经营管理,那结果必定是拿白花花的银子给王飞虎作嫁衣裳,而且,最终恐怕还会变成养虎为患!
老金杆的态度十分坚决,众镖师也不忘在一旁数落一番,王飞虎见状,只好悻悻离去。谁知又没过多少时日,王飞虎便在街西租了家小院子,像模像样地开起了一家小镖局,名号就叫“飞虎镖局”
,那招牌、服色、家什、马车等一应俱全,显然这厮对这件事谋划已久。
老金杆知道后,也不禁暗叹王飞虎表面粗犷,其实心机很深!不过,一开始他还是对王飞虎的小镖局嗤之以鼻,根本不放在眼里,并且十分肯定地认为,这厮的小镖局经营不到个把年头,便要关门大吉。
但王飞虎毕竟还是有些本事,其手腕圆滑,总能攀上官府中人或结交一些客商,因此人脉渐广。而且每次接镖时,他总是兴奋异常,又热情豪爽,把胸脯拍得“啪啪”
响,显得信心十足,对于有疑虑的的客商,他甚至可先付全额担保,于是慢慢地接了些零星的小单子。就这样,转眼两三年便过去了,他的小镖局竟还是勉强维持了下来。
不过,刚开始还好,王飞虎的小镖局与老金杆的大镖局生意上各做各的,虽是同行,但各自的门路不同,所以并未给老金杆的大镖局造成影响。
但从去年开始,王飞虎便开始拉拢大兴镖局
的一些常客。这些常客手头上货源丰足,长年不断,且基本都是一些大客户,虽说他们以前一直都是请大兴镖局护镖,但大家都是生意人,在商言商,与老金杆并谈不上有什么真正的大交情,只要有足够的担保,请哪家镖局护镖都一样,况且他们也耐不住王飞虎三番五次的盘磨粘缠。再说,恰逢太平盛世,行镖路上要应付的无非是一些地痞流氓之类的小角色,真正的劫匪大盗难得一遇,一路上与其说是在护镖,倒不如说是运送货物居多。因此,王飞虎的小镖局竟然还是抢走了几张常客的镖单,而且一直干得顺风顺水,大有渐渐兴旺之势!
老金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终究也是无可奈何,生意上的竞争本属正常,王飞虎的做法虽有些不地道,但毕竟还没坏了明面上的规矩。不过,老金杆本人尚能暂且隐忍,但他手下的那些镖师及趟子手却并不全都这么看,他们认为王飞虎明摆着就是有意对着干,虽然刚开始还好,那些镖师及趟子手只是背地里口头发泄一下怒气而已,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双方相安无事为好,只是积怨既久,有朝一日难免会当面爆发出来。
终于,就在前天傍晚,大兴镖局里的两位镖师在一家酒楼上小酙,刚好王飞虎手下的三名小跟班也来这里买醉。几杯热酒下肚,那两位镖师便有意无意地开始挑衅对方,王
飞虎手下的人从来都是他们招惹别人惯了,哪经受得住别人一言半语的挑衅,于是便借着酒劲上前大打出手。但那三名小跟班毕竟只会些花拳绣腿,怎么敌得过那两位武功高强、经验老到的镖师,因此,扛不住三五招,便被打得脸青鼻肿,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