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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页(第1页)

唯有名忧尘眼中那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却好像因皇帝与太后的言行浮上了一层极轻的讥讽。

此时红日从雨后的云层中被万道金光簇拥而出。名忧尘不再推辞,他从容走到大殿正中,等栾天策披上龙袍之后朗声宣读祭文,再请皇帝端坐龙椅,令朝臣与各廷命妇以及外来使节依仪朝拜。

人人按照礼数对天都的国君行过大礼之后都对一旁的名忧尘施礼叩见,他们之前见了那场差点发动的政变,心中对这位身形并不雄伟的年轻相国生出了畏惧之情,自然更加卖力讨好。

不过怀着忌惮的心情偷偷多瞧了这位城府深重的名相几眼之后,这些人却又生出一种舍不得移开目光的错觉。

大典之后是宴请群臣与各方使节了,栾天策穿梭在大殿所设的每个宴会厅,频频对朝臣与各方使节敬酒,满面春风,容光焕发,仿佛全然不知他此刻仍然身居帝位也只不过是名忧尘的一念之差罢了。

太后身边也围着一大堆亲近的女眷,每位大臣的正妻陆续带着女儿前来拜见,她用优雅美丽的笑容一一接见,柔语轻声又不失皇家风范,尽显母仪天下的高贵气息,宴会场中的气氛甚是祥和欢闹。

名忧尘饮了几杯酒,应付完不得不亲自接见的人以后就抽身离开了朝阳殿。他多年前身中毒箭不宜多饮酒,如今沾了几杯便感不适,不愿在殿前失仪,名忧尘带着两名长年服侍他的内侍匆匆离去。

走出朝阳殿,名忧尘弯拐拐穿过几处宫殿。

蓦然停步,他听见各种乐器奏出的悠扬欢快乐曲,群臣与各方使节谈笑说话的声音,从厚厚的宫墙隐隐传过来,让人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好像之前在朝阳殿中感受的繁华与热闹,仅仅是一场让人眼迷心醉的梦境。

头越来越晕沉,名忧尘心中却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悸动。他忽然加快脚步走过脚下这条长长的走廊,不顾身后内侍诧异的目光,一口气奔出皇城前三殿,矗立在高高的玉石台阶之上,放眼向下方望去。

雄伟壮丽的皇城就在眼前,大得惊人。城中每一个墙角都插有各色崭新的旗帜,配备了大量的鲜花与装饰品,每一处宫门和殿前还有手执兵器的威武禁卫军把守,但这个地方仍然让人感觉非常空旷。

没有人说话,除了随着时辰变换岗位四处巡查的禁卫军,这个庞大的皇城里好像连人咳嗽或是呼吸的声音也没有。

名忧尘抬头,微微眯了眼。他看见天空的红日一点、一点移到正上方,将皇城里一些掩在阴影里的部分慢慢展现了出来。

此刻天色已比大亮,正午吹拂过皇城的风散发着少有的温暖气息。然而不知为何,站在这座威严豪华的城池中,看着以面见皇帝之仪向自己叩拜的恭敬画面,他竟然会觉得身体阵阵发寒。

不自觉捂了捂栾天策之前系在他颈上的围脖,名忧尘定了定神,垂头驱赶困扰他的晕眩。感受到指尖下柔软光滑的墨猱围脖,他嘴角噙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却让人看得心里发冷!

那个小皇帝!平时喜欢带着众侍卫出没山林,以狩猎为乐;没想到经过几年的忍耐和磨练,他如今终于也有些天子的模样和心性了!

之前在大殿上,栾天策一口一个臣子和赏赐,一次又一次不停提到来年还政之事……小皇帝就有那么担心,因而当着天下人的面,拿话堵他吗?

不过这样也好,若栾天策一直安于享乐、胡作非为,那么他的舒坦日子也确实过得太无聊了。

“大人。”

内侍走上前,担心地提醒:“这儿风大,您如身体不比从前,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名忧尘点点头,他脚步微微踉跄,捧着墨猱皮帽的内侍连忙把手中之物夹在腋下,上前托住名忧尘的左臂,小心扶着主人,向其在皇宫的寝居掖鸿宫走去。

不一会儿,名忧尘已在掖鸿宫内室的榻上躺下了。那两名内侍麻利地放下手中捧着的东西,拉过一张雪白柔软的毛毡轻轻搭在名忧尘身上,然后点燃安神静息的熏香,带着宫女,放轻脚步退出了宫门。

这群人走出门,赫然看见栾天策站立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似乎若有所思。

上册:

“奴婢叩见陛下!”

名忧尘的侍婢们虽然对少年天子恭敬但语声不高,看来没有惊醒屋内人的打算。

栾天策看了看宫墙之外,明白那里站有禁军,那些也是名忧尘的心腹,他明朗的笑脸上掠过一丝阴翳。

“相国可在里面?”

问话的时候却听不出少年天子心中有丝毫不悦。

“名大人多饮了几杯,身体不适,刚刚歇下了。”

“你们下去吧,朕自己进去就是了。”

那两名内侍愣了一下,没有料到往日和名忧尘除了国事便没有来往的皇帝,竟然也扔下满殿大臣与使节,只身来到这里。

栾天策举步向掖鸿宫的大门走来,发呆的内侍情急之下站了起来。

“陛下留步,待奴婢请相国大人出来接驾。”

“大胆!”

栾天策沉声喝斥了一声,他看向拦在宫门前的两名内侍,只一眼就让这两个跟随在名忧尘左右,享尽尊荣也见过无数大场面的有腿脚发软,胆气全丧,身不由己摔跪在地。

四周的人同样感到心中发凉、四肢泛寒。他们都觉奇怪:眼前这位性格豪爽、喜欢玩乐胡闹的少年天子此刻只不过突然收起了灿烂的笑容,目光微微显得有些森然冷酷,他身上豪爽的气息竟然完全变了。

栾天策瞬间充满了威严与压迫力,让从来没有见过皇帝露出这种可怕表情的人心生畏惧,不得不收起了因跟随名忧尘而对这位少年帝王存有的不敬之心。

那两名内侍这时又猛然想到名忧尘从来没有吩咐身边的人对皇帝和太后无礼,只是皇宫里那些狗仗人势的内侍和宫女对栾氏皇族存了轻视之心罢了。

他们虽然没有将这种感情流于表面,但之前没有国君的允许便起身相拦,犯下大不敬之罪,若栾天策要在名忧尘醒来之前,令人将他们拖出去杖毙也是合理。

这两人吓得脸无人色,跪在连连磕头,嘴唇哆哆嗦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们是相国身边的孤灯和沉夜?”

栾天策语气又变了,他看着吓得不轻的内侍,恢复了爽朗和风趣,“你们两个小太监居然有这么诗意的名字……是相国取的?”

“回陛下,正是如此。”

“可惜太清冷了些,和你们伶俐活泼的性格不大相合。相国才情虽好,但看待事物总是阴沉了些。”

栾天策挥了挥手,笑道:“你们不用进殿伺候,朕只是担心相国的身体,若他睡了,朕看一眼便走。”

被皇帝的态度和言行弄胡涂了,掖鸿宫的人第一次感到天威难测,他们喏喏应声而动,退得有些缓慢。

栾天策这回没有生气,带着愉悦的笑容跨进了掖鸿宫。入眼,满屋珍贵却摆放有致的饰品让栾天策脸里的笑容又增添了几分。这里的东西有不少是只有帝王才能享有的,若使用的人不是名忧尘,只怕早被抄家灭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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