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城。
从小学到大学共七所学校,共同包围起一条商业街,这条街自东向西约有三四百米,沿街卖的都是些学生用品,文具、书本、轻便衣物、宿舍屯粮无所不包。
正是六月下旬,放假早点的学校早就空了,客流量一下少了一半,连街上的店主老板们都空闲了不少。
这天一大早,谢燃顶着烈日,想上街尾去买一碗红油豆花。
他眉目冷峻,穿着一件素白的t恤和洗到褪色的浅蓝色牛仔裤,皮肤白得像活见鬼,除了那头黑色的短和双眸,其他的一切色彩皆是素的,整个人像西伯利亚的寒风,格格不入地刮过炎热的商业街。
由于太帅,刮过时回头率爆表。
卖豆花的是家老字号,人气爆棚,谢燃每次去都要排至少二十分钟的队,去得晚了还可能买不到,于是走路的时候便有点匆忙,也没注意周围的行人。
谁料行至半途,他忽然被人从背后撞了个趔趄,两条瘦得皮包骨的胳膊倏地伸过来,结结实实地将他抱了个满怀。
“童童”
凄厉的哭号声响彻大街,街道两旁买早餐的路人纷纷回过头。
人和人肌肤相贴的触感让谢燃浑身一抖,他猛地扯开那两条胳膊,回身一看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愣住。
那是个中年女人,脸颊瘦得凹下去,皮肤蜡黄,长凌乱,眸光浑浊,整张脸显出某种不健康的灰败之色。
她眼眶里还挂着泪花,表情却是怔忡的“你你不是童童对不起,太、太像了”
谢燃松开她,往后退了一步,正想说点什么安慰下对方,忽地眼睛一眯,看清了女人背后的景象。
大清早的长街中间比较空旷,只见一个长手长脚的男生蹲在地上,身体透明,浑身冒着阴冷的黑气,是个亡魂。他目光不甚清明,只是死死地盯住那个女人的背影,嘴里小声念叨着什么。
谢燃耳朵动了动,就听见了一团脏话,以及夹在脏话中间的“有完没完”
。
“有完没完”
那个男生歪着头,行动不便似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口中的声音越来越大,“你他妈有完没完啊”
最后几个字几乎扭曲成尖啸,滔天的黑气从男鬼身上涌出来,使得周遭的气温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亡魂若是怨气入脑,即使是再弱小的鬼魂也能就地化作厉鬼伤人,眼见那些仿佛有生命的黑气就要碰触到中年女人佝偻的身体,谢燃眉头一皱,右手向前平伸,恰好从她的耳畔擦过。
一簇蓝到亮的火苗从谢燃指尖暴射而出,瞬间烧穿了汇聚成形的黑气,钉入男生的眉心。
寒意就这么倏地散了。
鬼影也好,蓝火也罢,这一切都不是寻常人所能看见的,为了不让自己的行为显得太突兀,谢燃顺手帮那个憔悴的女人拢了下鬓边凌乱的丝,小心地避开了肌肤的部分。
“阿姨,”
他收回手,垂眸看她,“你在找一个和我很像的人吗”
“是、是的。”
中年女人打了个后知后觉地寒噤,这才回神,抹了把眼泪,“我有个十八岁的儿子,前阵子失踪了唉,你的背影和他真像,我、我看错了”
十八岁,背影像。
谢燃往她身后看了眼。
那个要杀她的鬼就是她的儿子吧。
两米的距离,阴阳相隔,一面是一位母亲最诚挚的爱意,另一面则是足以扭曲成怨气的憎恨。
谢燃看着那个男鬼眯起了眼,轻声说道“早点回家休息吧阿姨,你脸色太差了。路上小心记得走有太阳的地方。”
“诶诶,好,不好意思啊。”
虽然不太明白他最后半句话的意思,那个中年女人仍是尴尬地点了点头,抹着眼泪走远了,“真是糊涂了,怎么六月天感觉这么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