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比面对她父亲更加难以面对的,是陆域。
南望听完这些往事之后,用了一天的时间来缓解,第三天她翘了课,直接找到了当时大四快毕业已经签了公司的陆域,问他知不知道她是谁。
如果说陆域不知道,南望还有可能把这当成一个命运的捉弄,可是陆域说他知道。
他早就知道南望真的就是他的妹妹,从南望进了D大开始。
他长得像母亲,但南望长得像父亲,再加上看到过南望那个和他母亲有四五分相似的教授母亲,只需要稍微用点功,就能确认南望就是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所以那天晚上湖边的相遇不是意外,而是陆域的精心安排。当然他没有安排自己在南望眼里像一只鬼一样可怕,剧本稍稍跑偏,但结果还算差强人意。不知道是不是血缘之间天生的亲近,南望果然很快就和他熟悉起来,于是陆域就可以有机会名正言顺地照顾她。
从一开始,他就是抱着这个想法接近的她。
南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就好像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是假的一样。如果不是南望母亲担心他们之间产生了什么孽缘说出了往事,是不是陆域这辈子都打算瞒着她?
她甚至脑洞大开地问陆域,万一她什么都不知道喜欢上他怎么办。陆域只是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
就是这么自作主张狂妄自大的人。
她能理解陆域看到她想要帮她照顾她的心情,可是能理解不代表能接受,尤其是在他是“爱的结晶”
而她却是“夫妻义务的产物”
这个前提下。就好像那些关心照顾都是可悲的怜悯。
一个人的出生是不能自己选择的,南望也知道陆域没有什么错,可她就是没法面对他,看到他就会想到那句话,看到他就会想到那些她原来不曾知道的陈年往事,看到他就会想到那个自己以后只恐怕说不出口的“父亲”
。
如果陆域不来找她,就那么安安静静的毕业,做一个南望可能会注意也可能不会注意的学长不好吗?
是谁出生就带着原罪?
平静叙述完这一切的人静静地仰面坐在沙发上,眼睛望着客厅天花板中央那个亮莹莹的吊灯,不知道是灯光太刺眼还是心里太难过,清亮的眼睛里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
男人倾身过去,探手将她拥入怀中,没说话,身上好闻的清冽气息将南望周身包裹起来,南望没控制住,闭上眼睛的一瞬间有水渍横流。
程修谨低下头吻上那道凛冽的泪痕,心里一阵疼痛。他想过一百种答案,单单没有想到这一种。这个时候程修谨有些后悔,打一个电话叫人去查也许是最快也最简单的方式,可他偏偏跑过来问她,叫她亲口去回忆那些荒唐往事,惹得她难过。
南望父亲确实在M市算得上是有头脸的人,程修谨也知道她父母和平离婚,安安静静的没闹出一点花边来,可这些年并未听说南望父亲再娶,也没有任何风声提到过他还有个私生子。这么仔细想起来,也怪不得陆域成名的这一路顺风顺水,原来是有人保驾护航。
但南望是个粗神经的人,在程修谨的怀里靠了一会儿就恢复了精神,后者不知道在想什么,大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肩膀,有点温柔,又有点叫人安心,南望怕这个节奏下去自己又会睡着,从程修谨怀里翻出来,抹掉脸上残存的那点眼泪,一咧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