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阿芙罗拉坚定的王族至上观念,我不置可否,人们都在为自己而活,理想、信念、目的或者是卑鄙的不择手段,都是一种方式,让自己存活在世间的力量之源。
有人是爱情,有人是亲情,有人是大无畏的奉献精神,在这一点上,没有谁更高级。
绷带撕扯到了一部分皮肉,我嘶一口冷气,眨眼之间将黏连的部分狠狠拽下来。
横亘中心的伤口,依旧狰狞无比,白色的丝线强拉硬拽,把分开的两极牵扯到一起,歪歪扭扭的是卡斯希曼医生的杰作,凌乱又张牙舞爪地能看见血管缝合处的断裂。
掌心慢慢用力向外扩,痛感渐渐刺激起来,嫩白的皮肤不堪拉扯,露出了伤口里血红血红的肉,比被热气烘地红通通的脸蛋还要红。
像公主一样的少女?怎么看都是与我极其不匹配的身份,我决定无视被皇室情结而暂时蒙蔽的阿芙罗拉的赞美。哦,我不必太当真,也许,她也只是决定无视我的伤口,完美挑不出错的社交礼仪。
“哐——哐——哐——”
恢复镇定的阿芙罗拉快步走到我身边,为我披上过于宽大的浴袍,沉淀过的激动仍旧波涛汹涌:“弗洛夏小姐,原谅我的失误,我错误估计了您的身量······没有正好合适的。我已经安排好工匠,最迟明早您沐浴之前送到。”
我倒不介意浴袍的大小,只是已经深夜了,他们得连夜赶工才能完成。
啧啧啧,等以后离开巴甫契特之后,我可以编出一本《论特权阶级的伟大与腐朽》,取材真实,略有加工和改编。
我站在蓝海石上,双臂举起,阿芙罗拉正弯着腰整理腰间的带子,她投下一片阴影,有点暗,更显出她的目光灼灼专注。
我可没有沦落到被奢靡的生活方式同化的地步,事实上,用一只手实在很难搞定三层系扣。
懒得再问为什么,罗曼诺夫家族连浴袍也不放过,复杂程度基本等同于英氏束腰晚礼服,需要裙撑的那一种。
我的思绪随处乱飘,很难集中到某一个具体的地方。热水洗去尘埃,同时也带来了疲倦,上眼皮下眼皮之间抹了胶水,一眨一眨,粘性正在增强。
正当我的精神已经决定钻入柔软的被窝时,阿芙罗拉以一贯轻柔的语气,笑眯眯地抛下一个平地惊雷:“哦,弗洛夏小姐,我忘了告诉您,您得迟一些才能睡了。”
她的笑容跃上眉梢:“殿下刚刚离开外间,他转告您,一会儿会亲自来帮您上药。”
阿芙罗拉眨眨眼,她的欣喜透过标准微笑的八颗牙齿间传染:“或者您需要化个妆,不不不,剥了壳的蛋白也不会比您的肌肤更加透亮滑嫩,自然的淡粉色也完美极了······不过,是不是该在眼部涂点遮瑕,恕我冒犯,泛青的眼圈是我能找出唯一的遗憾······或者一点点的唇膏,樱桃味的怎么样?”
我呆愣愣地让阿芙罗拉上下摆弄,不是我不反抗,而是大脑CPU超出处理容量,濒临死机。
我以为再如何漫长,这一天终于,不可避免地走向终结,也许明天的第一丝光线会告诉我苦难从不曾远离,不过,管他的,明天的事情可以明天再说。
我抱着不负责任的宽慰带来的慰藉,被啪叽摔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炽热光亮穿过教堂彩色的玻璃花窗,投射于神秘灿烂的光影下,光斑闪烁若隐若现,轻易迷失踪迹。
没错,那就是散落一地的残骸。
我回过神,顾不及穿拖鞋,光脚披散着阿芙罗拉擦干一半的头发,飞速地连着跳上两级台阶。
阿芙罗拉仿佛受到巨大惊吓的声音,声线直逼接近尖叫的尖锐锋利:“小心脚下!!!弗洛夏小姐!!!你别跑啊······”
“······”
右手麻利地掀开褥子,左手拉过枕头,飞扑上床,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我背朝门口,身体团成虾米状,左手包住刺痛的右手放置在胸前,被子盖住半边脸,灰蓝色很暗沉,让白皙的两颊上不正常的红晕缓缓浮现。
不跑怎么行,我需要睡眠,这是能够不被拆穿,避免面对弗拉基米尔的最好方式,如果他还有一丁点儿的良心,就不会把我吵醒。
阿芙罗拉紧张地在床边打转,她根本没有料想到我是这样的反应,她的声音压得极低,艰难的微笑使温柔变得不那么顺畅:“您需要等殿下来,弗洛夏小姐。”
鬼才会等他,我收收下巴,减少暴露在被子之外的皮肤。
“您的伤口得重新包扎,或者我可以帮您。”
哼,幼稚的拖延战术。
“头发···头发没干就这样入睡,明早起来很有可能会偏头痛哦。”
没关系,没关系,这点痛我还不放在眼里。
“弗洛夏小姐,您先别睡呀······”